文|吴泽华

我生了二孩后，桥顺的妈强求我和桥顺去打工，说，趁年轻，多挣点钱。

桥顺不同意，和他妈吵了一架，吵到最后，桥顺气急败坏地把三口锅砸了，还把碗柜里的碗抱出来砸得稀烂。

我劝了一晚上，最后，我和桥顺的妈说，妈，娃小，桥顺不让我出去，也是想到您和爸年龄大了，带孩子辛苦。如果，你不同意，那么桥顺出去，我在家带孩子。

桥顺的妈答应了。

秧插完毕，玉米草除了，红苕也种了，家里的事不是很多，我早晨和下午去地里干活，中午和晚上一般没什么事。

有一日中午，二娘看桥顺的爸妈出去了，蹑手蹑脚地来和我玩耍，悄悄地和我说，翠翠，我年龄大了，我想把做媒这事传给你。

我看她一本正经地，笑着说，二娘，什么传不传的，我学不来。你看你那嘴巴利索得很，说得人家男女双方眉开眼笑的。

二娘笑着说，翠翠，我要是老了，走不动了，上下二寨，周围峦寨就没人做媒了，你说，单身男女怎么办？

我哈哈地笑，说，有什么稀罕的！自由恋爱呢！

二娘一本正经地说，你不要笑，你不得二娘，有可能嫁不出去呢！即使嫁出去，也是嫁个丑八怪！

我又哈哈地笑，说，什么丑八怪，婚姻讲缘分呢！

二娘骂，什么缘分，没有媒婆，你什么缘分也枉然，说不定死了在奈何桥才能相见呢！

晚上，桥顺的爸妈回来，二娘又来了，拉着桥顺的妈，呱呱地说，要我做媒婆。

桥顺的妈听了，高兴，说，以前村里那么多人要跟你学，你不传，现在翠翠不学，你偏偏传给她——她哪点好？

二娘说，她优秀得很！你啊，娶了一个乖儿媳妇呢！

桥顺的妈对我说，翠翠，你就跟你二娘学吧！

我仍然哈哈地笑，心想，有什么好学的。天天跑，要是下种农忙季节，或者感冒头热，怎么办？那不是耽搁时间，要人命吗？

桥顺的妈见我嘻嘻哈哈的，瞪着我骂，你这个翠翠，二娘苦口婆心地说，你还不答应。你不知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说，媒人做多大的好事啊，子子孙孙享不完的福呢！

于是，我答应了二娘。

隔了几天，突然上寨刘大麻子提了两块肉，和一袋水果来找我。

我正在院子里洗衣服，他跨进大门，就笑着说，翠翠，你在洗衣服啊！

我看了一眼，发现是刘大麻子，而且手里提着东西，像走亲戚，不像串门，寻思，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和我家没啥关系呢！

我忙挪椅子给他坐。

他把东西放在我跟前，笑嘻嘻地说，翠翠，我听你二娘说，她把媒婆这活传给你了？

我听了，哭笑不得，说不是，那天已经答应二娘了；说是，自己头绪摸不着呢！

更何况，这个刘大麻子四十多岁了，是个单身汉，没结婚，儿女没有找我干吗？

莫非，他想要我介绍对象？

我嘿嘿地笑，说，哥，这事啊，我得和二娘商量一下，做媒不那么轻松呢！

我起身，给刘大麻子倒了一杯水，然后转身出门，去找二娘。

二娘在家，我一把拉着她，悄悄地说，刘大麻子上门来请我做媒，怎么办？

二娘嘿嘿地笑，怎么办？凭你的为人，你不用我指点准能成的。

我笑着说，二娘，你那话，我更是搞不明白。你说，我不了解双方想些啥，我怎么说？

二娘说，你这话，不了解，你去了解一下啊！首先，你问刘大麻子，对象是哪个？你在脑袋瓜里想一想，这个人他合不合适。如果合适，你再去了解对方，问对方觉得刘大麻子怎么样？对方答应了，你还得劝一劝，多考虑几天，考虑清楚了，你再给刘大麻子说。

我问二娘，您说，刘大麻子到底请我介绍哪个？

二娘笑着说，你啊，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你说，刘大麻子四十多岁了，我没记错的话，他今年四十五岁了。他能娶什么样的老婆？

娶个黄花大闺女是不可能的了，那么只能娶离了婚的，或者死了男人的。

我说，上寨死了男人的有一个——王二妹，年龄比他小一大截呢！我记得，二妹才三十五岁呢！

二娘笑着说，你看，你记性好，晓得二妹三十五岁了。

我说，我们寨，刘仙仙离婚了，但是刘大麻子配不上她，他也不会和刘仙仙的。你说，刘仙仙抹胭打粉的，经常在外面打工，自己那男人比刘大麻子帅多了，就离婚了，她怎么可能和刘大麻子？

二娘笑着说，你真聪明。不可能，那就是王二妹了。你去问刘大麻子，是不是喜欢王二妹？问他，是不是和王二妹私下有什么暗号？假如，两人私下有来往，那就不多说了，光明正大地提亲，把消息传出去，也不怕他人说闲话。

我听了二娘这番话，如释重负，伸了一下腰，说，二娘，我懂了，我马上回去。

我急匆匆地跑回来，桥顺的妈回来了，正和刘大麻子摆闲谈。

桥顺的妈见我进屋，拉着我说，快去厨房拿几个苹果给麻子哥吃。

我愣了一下，问，妈，你哪个时候买的苹果？

桥顺的妈说，我说有就有，你去厨房看一看。

我跑进厨房，打开碗柜的门，找了个遍，没见苹果，又去房间里找，没找着。

桥顺的妈跑了进来，高声说，怎么了？没找着？莫非，你爸吃了？

然后，桥顺的妈俯在我耳边悄悄地和我说，翠翠，刘大麻子找你做媒，说是介绍上寨王二妹，我看你别做媒。王二妹多漂亮啊，刘大麻子那哈儿，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

我瞪了桥顺的妈一眼，骂，你说什么话？你不是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吗？

桥顺的妈说，我反对你去帮他介绍王二妹。

我说，如果王二妹喜欢他呢？你说，不是破坏了一对好姻缘了吗？

桥顺的妈没说话了。

我走了出来，笑着说，哥，苹果没了，可能被我娃儿们吃了。

刘大麻子说，吃什么苹果，坐一坐，喝一口水就行了。

我看桥顺的妈站在我旁边，嫌弃她话多，担心她乱说话，影响我给刘大麻子做媒，毕竟这是我第一次做媒，不能坏二娘的名声，也不能坏自己的名声。

我对桥顺的妈说，妈，我刚才听人说，我家路边那块稻田里的秧苗被牛吃了，你快去看看，问一问是哪家牛吃了，为什么不吱一声？

桥顺的妈听了，骂，哪个砍脑壳的放牛吃了我家秧苗？

我笑着说，妈，你那脾气要改一改了。你不改，桥顺也不改，我在家待不下去了。你几十岁了，说话能不能为后人留点德！出口骂人，像个放牛娃儿了！

桥顺的妈看了刘大麻子一眼，说，好好好，我听你的，不咒人，不发脾气！

桥顺的妈走了后，我笑着对刘大麻子说，哥，你看桥顺的妈，说话啊，急死人了。我怕影响我们说话，我撒谎，说秧苗被牛吃了。你说，这谎撒得不合适。她嘴厉害，不短她几句，她可能嚎声大气地骂，骂得全村人都听见。

刘大麻子笑着说，翠翠，你二娘把媒婆传给你，那真没错。你是个好人，良心好，做事啊，顾前顾后，顾左顾右，考虑周全得很。我们佩服得很。

我笑了笑，小声说，哥，我考虑了半天，你是不是要我介绍王二妹？

刘大麻子说，是的。

我问，你和二妹私下有约定吗？

刘大麻子说，没有。但是，我从她的眼神里，我知道她喜欢我。

我笑了一下，说，好！哥，这事，我马上去给二妹说。

我把刘大麻子提来的东西，准备拿去二妹家。

刘大麻子看见我把他拿来的东西提去二妹家，于心不忍，难堪地说，翠翠，这是我给你的。如果二妹那儿需要，我再去买。

我说，不用了。这东西行了。更何况，时间紧，哪有时间浪费？

我们去了上寨，快到寨子，我对刘大麻子说，哥，你不能和我一同去寨子里，要是哪个人看见了，跑去说你坏话，那就变成了羊肉没吃，惹得一身羊骚味。

刘大麻子听我的，独自去田里看秧苗了。

我一个人去了王二妹家。

王二妹有两个娃儿，大的六岁了，小的才四岁。

她男人是前年到县城工地上打零工，被十层楼上一块砖掉下来，砸死了！

她啊，哭天抹泪的，整整一年开不起笑脸。

我进屋，王二妹笑嘻嘻地迎来，骂我，哟，啥子人呢！我们算是一同长大的，读小学时，我们读一班呢！不过，我长你两岁。你拿东西进屋就见外了。

我笑嘻嘻地说，说啥话？难得来你家，我也不能空着手呢！更何况，今天受人之托呢！

王二妹一边挪椅子，一边悄悄地和我说，是不是刘大麻子请来做媒？我听说，你二娘把这门千家请万家应的手艺传给你了！

我笑着说，是喽。我二娘说，这是做好事，劝我做。桥顺的妈也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就答应了。

王二妹说，你行！你嘴甜，做事啊，横竖都有理，我们听人说，你现在是上下二寨的媒婆了，都啧啧称赞呢！

我说，不要夸我了，我脸都红了。我今天来，是有任务的。

二妹说，什么任务？这任务啊，我答应了。我不求我的男人屙金屙银，只希望他见眼生成。你说，刘大麻子，人好，又勤快，唯一是个麻子。你说，麻子有什么不好，你就当他脸上那麻子是菩萨点的福字。

我得了王二妹的话，立即去了刘大麻子家。

刚走出门，有几个婆娘看见了，问我，是不是给王二妹介绍对象？

我大声说，是嘞！

她们问，介绍哪个？

我说，刘大麻子，刘哥呢！

我真不晓得刘大麻子的书名叫什么，只晓得他叫刘大麻子，也只能叫刘大麻子了。但是为了对刘大麻子尊敬，又补充了一句刘哥。

几个婆娘一听，哇哇地议论。

第二天，我请二娘，叫上刘大麻子家族里几个长辈，去了王二妹家。

家族里几个长辈，围着桌子吃了一顿饭。

我当着长辈的面，给刘大麻子和王二妹订了婚。

国庆节，刘大麻子和王二妹结婚了。

但是，桥顺的妈骂了我几天，说我瞎着眼睛，把一朵鲜花插在了牛屎上。

（图片来源于网络）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