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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杯！”
“干杯！”
夏天的夜晚，大地摆脱了烈日的炙烤，阵阵微风拂过，送来了一天当中难得的清凉。白天躲在空调间里的人们三五成群地聚在夜市排挡，觥筹交错之间，食物的香气伴着阵阵说笑声穿透了城市的大街小巷。
过来出差的乐乐紧赶慢赶终于忙完了手头的工作，也和大学同学们聚在一起，坐在了当年学校附近的夜市烧烤摊旁，说起9年前的夏天。那时候的天很蓝，校园十大歌手开了个小型演唱会，系草有了新的女朋友，一向老好人的艺术修养选修课老师突击点名了……
“老板！再来点生蚝！哦带子、扇贝也要！”
“来了来了~”
乐乐的声音又将大家的思绪拉了回来，如今大家散布在全国各地，聚这一次不容易。“干杯！”“干杯！真想你们啊！”
第二天早上起来，乐乐只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以为是因为昨晚喝了酒又睡晚了。撑着爬起来洗漱，却被镜子里满脸通红的自己吓了一跳，翻出体温计一量，39.3度！
想到今天还有重要的工作汇报，她也顾不上深究，从药箱里翻出布洛芬，吞下后便匆匆出门了。还好，上班路上就感觉热度退了。
忙完手头工作已是下午三点，乐乐窝在椅子里长舒一口气，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感袭来，一摸额头，好像又发烧了。
和领导请了假，乐乐打车去了附近医院的急诊——虽然路很近，但是自己实在走不动了。
“白细胞计数：5.6*10^9/L，中性粒细胞百分比：68%，可能是病毒感染，应该问题不大”。听医生这样说，乐乐忐忑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点。接过发药窗口递出来的的利巴韦林便回家了。
出差的工作节奏紧张，乐乐对用药却不敢怠慢，但每天还是要烧上两次。再进医院，血常规再次没有明显异常，还进一步查了炎症指标、流感病毒都是阴性，胸片拍了也没事。
可是回家还是继续发烧。再进医院，结果还是差不多。由于人员并不富余，乐乐硬是咬牙顶住了工作。
出差的一周时间，乐乐每天在发烧和退烧中反复折腾，全靠意志力硬撑。出差结束一回到家，乐乐就赶紧往三甲医院跑。
又是熟悉的验血流程，结果也仍然和之前差不多。不过这次，医生还给她做了胸腹盆CT平扫检查。胸部CT结果正常，腹部CT报告说“回盲部周围淋巴结肿大、脾稍大”，虽然乐乐否认了腹痛腹泻的症状，医生还是说她可能有点胃肠道感染，给开了一种退烧药和两种抗感染药物：头孢吡肟和莫西沙星。用药之后她虽然还是有发烧，但是体温没那么高了。
乐乐自己还是放心不下，再加上腹部CT上说的那些异常，百度一搜满篇都是“癌症”、“不死的癌症”之类，看得人心里堵得慌。乐乐搜到了几个靠谱的医院和医生的公众号，找到了几篇“发烧攻略”，最终约了个上海中山医院感染病科的门诊号。
第二天，乐乐来到门诊。医生仔细询问了病史，认为目前发热原因并不明确，而且近期体温最高峰下降也不排除是退热药的效果，给乐乐安排了入院，好好查查。
在医院里，饮食作息规律而健康，但还是掩盖不住乐乐心头的焦虑：发烧究竟是什么原因呢？会不会是网上说的癌啊？身边就有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同事去年生了癌……自己刚工作两年，恋爱还没谈，老家的父母还有好几种慢性病，千万不能有什么闪失啊……
做的检查一项项有了结果，结核指标，肿瘤指标，风湿指标，血培养，心脏超声……结果全都阴性。尤其是那个血培养，一抽就抽两边胳膊，足足5个玻璃瓶的血，乐乐感觉自己都要被抽干了，结果竟然是阴性，发烧的原因仍然悬而未决。
——“外院腹部CT提示回盲部周围淋巴结肿大，我院粪隐血可疑阳性，这人的肠道肯定有点问题。”
——“会不会是肠结核？肠结核最常累及回盲部。”
——“但是肠结核的症状一般都是慢性的，不大会这样突然发烧，而且她结核指标阴性；”
——“还有好多病原体的感染都容易累及回盲部，感染难免伴有发热；她用了抗细菌的药物发烧有好转也是个有力的证据。
——“别忘了她还同时用了退烧药，体温下降不一定就是毛病好转。”
——“而且关键是，她也没有肚子痛、拉肚子之类的胃肠道感染症状呀”
——“会不会有非感染性疾病的可能？炎症性肠病，淋巴瘤也可以引起发烧和回盲部淋巴结肿大。”
——“其实她肠道的问题也不一定是发热的病因。”
办公室里，医生们为乐乐的发烧原因讨论得十分激烈，你一言我一语谁也说服不了谁。不过最后大家一致认为，现在发烧原因还是不清楚，不如先把退烧药、抗感染药都停掉，好观察发热本身的特征，同时也进一步完善些检查。
为了明确病因，医生给乐乐安排了腹盆增强CT检查，报告上说的仍然是“回盲部周围多发淋巴结肿大，脾稍大”。为了搞清楚回盲部这一亩三分地上究竟是何方妖孽，医生进一步给她安排了肠镜检查。
本来以为检查也就是“躺下”“站起来”这样的步骤，没想到肠镜的检查前准备着实让乐乐吃了些苦头：泻药又苦又咸，一共两升要在规定时间内喝完，喝得乐乐后来看到水都恶心。
千辛万苦之后，肠镜检查终于做好了，报告上赫然写着：“回盲瓣口黏膜充血水肿，无糜烂出血，未见溃疡，余各处肠道未见异常；待回盲部活检病理。”
看着医生不置可否的表情，乐乐知道发烧的原因还是没明确。但万万没想到的是，肠镜检查当天，她又双叒叕发高烧了，还拉了肚子。
医生考虑可能是由于肠镜活检后，肠道细菌通过活检伤口一过性入血引起的发热。建议乐乐再查个血培养好明确病原体。
可是一想到那5个硕大的装血的玻璃瓶，乐乐就脑袋直犯晕，医生好说歹说她也不肯抽血，只好答应先给她用药试试。用了针对肠道细菌性感染的药物之后，乐乐的发烧和和拉肚子还真就很快好了。
第二天，肠镜活检的病理报告回来了，是黏膜慢性炎。医生说这样的炎症问题不大，现在做了细致的检查没发现大问题，用了药之后烧也不发了，也就不再纠结之前发烧的原因了。总之，“现在可以出院回家了。”
有了权威医生的结论，乐乐欢天喜地地回了家。3天后迎来周末，乐乐攒了个局，打算和朋友们吃顿好的庆祝下。结果还没出门，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又发烧了，这次创下新纪录：40℃。
饭也甭吃了。乐乐又开始在发烧和退烧中煎熬。好不容易熬到周一，乐乐一早就赶到上海中山医院感染病科门诊。医生得知她的情况，也很惊讶，把她再次收住入院。
这次入院，医生要再给她抽血检查，其中就包括血培养。乐乐一来烧得没力气讨价还价，二来病情反复自己心里也急，就横下一条心同意了。抽好了血，医生根据上次用药后发热好转的经验，给她再次应用了针对肠道细菌性感染的药物。
不过这次可没有上次那么顺利，第二天，乐乐的体温再创新高：41℃。
乐乐感觉自己已经被发烧折腾得没脾气了。自己以前一向身体很好，没想到一生病就生了个大病，还是个疑难的大病。烧得迷迷糊糊的乐乐，第一次对这突然降临的未知的疾病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怎么都睡不着。
“血培养阳性！伤寒沙门菌！找到了！你生的病是伤寒！”医生来到乐乐床边，满脸喜色地告诉她这个最新结果，声音都比之前高了八度。
原本迷迷糊糊的乐乐一听说自己的病明确了，心里一块悬着的石头落了地，烧得通红的脸上露出了疲惫的笑容，没多久就沉沉地睡着了。
医生马上给乐乐调整了抗感染的方案，根据药敏试验使用了头孢曲松和环丙沙星两种药。在没有用退烧药的情况下，乐乐的体温最高峰第二天就明显下降了。3天后，体温恢复正常，没有再反弹。
不过说起这个疾病，乐乐还是有些困惑：自己只在历史书上看到过伤寒这个病，万万没想到会落在自己身上。
医生说，伤寒大多是由于食用了被伤寒沙门菌污染的食物或水而感染的，推测可能和她出差时吃的那顿大排档有点关系，不过后来乐乐委婉地问过那些同学，都没有她的这些症状，也许和她自己工作忙碌、状态不佳有关系。
乐乐的伤寒由于用了退热药物和抗菌药物，导致病情和发展过程不太典型，所以没有被第一时间发现；加上肠镜后发烧她拒绝抽血培养，错过了早些发现这个细菌的机会；这个疾病如果没有及时干预，可能会发展成肠穿孔、腹膜炎之类的严重并发症；不过好在后来病情反复的时候及时抽血，明确了病因，才没有酿成大祸。
●什么是伤寒？
伤寒是由伤寒沙门菌引起的一种侵袭性细菌感染性疾病，全球范围内均有报道，但主要在人群拥挤且卫生条件差的贫困地区最为流行，在发达国家主要表现为旅行者腹泻。伤寒更常见于儿童和年轻人。
●伤寒的流行病学特征是什么？
传染源：患者和慢性带菌者
传播途径：摄入污染的食物或水，与患者或慢性带菌者接触
易感人群：人群普遍易感，感染后可获得持久性免疫
●伤寒的临床表现是什么？
主要表现为持续性高热、畏寒以及腹痛、腹泻等消化道症状，典型表现包括相对缓脉和玫瑰疹（躯干和腹部的淡红色斑疹）较少见，此外可出现肝脾肿大，严重并发症包括肠出血、肠穿孔、继发性腹膜炎。实验室检查主要表现为白细胞减少、肝功能异常。粪便、尿液、血液、骨髓、玫瑰疹刮取物分离培养出伤寒沙门菌可确诊，必要时需反复送检以提高检出率。
●如何治疗和预防伤寒？
药物治疗首选氟喹诺酮类，此外第三代头孢菌素、氨苄西林、复方磺胺甲噁唑、阿奇霉素等也可用于治疗，必要时根据体外药敏试验结果调整用药。注意饮食卫生、手卫生对预防伤寒尤为重要。胆石症等胆道疾病患者可发展为慢性带菌者，并可能排出大量细菌，应重视其在疾病传播中的作用。
本文首发于“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感染团队（zsgr2020）”，医师报受权发布！
作者：武渊 黄英男
审核：胡必杰 潘珏
审核：胡海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