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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梨树(散文)

老屋门前有两颗老梨树，有小碗粗，皲裂的树干一看就是经历了风霜雪雨的，有点年轮了。老梨树与老屋诉说着岁月的变迁，承载着我们几代人的记忆。

这两棵梨树是我父亲和母亲结婚时种的纪念树。

记得小时候每逢春天，梨树就长出绿绿的，嫩黄的叶芽儿，那时候梨树年轻，就像年轻的少年，精力旺盛，枝叶繁茂，满树开满雪白雪白的梨花，把沉寂的老屋装点的生机盎然。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的蜜蜂忙个不停，撅着屁股在梨花朵里钻来钻去，几片花瓣飘落在地上。清香的梨花随风飘荡，左右两边的邻居都可以闻到花香，花香穿过窗棂和堂屋，满屋都是香的。

我的童年是在梨树下度过的，老梨树密密麻麻的年轮，记录着我的童年往事。

爷爷奶奶对这两棵梨树呵护有加，因为我父亲十四岁就到了乡镇企业工作，是远近屈指可数的吃商品粮的，爷爷奶奶以此引以自豪。每年冬天都在树边挖个大坑，放上一堆猪粪，再盖上土，给梨树补充营养。春天修枝，梨树一直长得很茂盛，是门口一道风景。

几根长长的梨树枝伸到了瓦房上，有一次，家里的小黄猫一健步从瓦房上飞到了梨树上，爪子在树上刨了几爪，得意洋洋的在树丫上玩了一会儿，恐高害怕摔着了不敢下来，喵喵叫个不停，奶奶忙从屋里跑到树下，吵了几句，又哄小黄猫下来，小黄猫瞄试了好久，才一跃跳到了奶奶肩上，奶奶安慰的摸了几下，放到地上，小黄猫翘着尾巴一遛弯的跑的不见影儿了。

两棵梨树并排长着，中间有两三米的距离，母亲喜欢沿梨树两头拉根绳子晾衣服和晒被子。我小时候，最喜欢和邻居的发小在晒的被子夹缝中穿梭来去躲迷藏，憋一口气，从被子夹缝中这头跑到那头，相互追赶，笑的前仰后合，觉得在软软的被子当中穿梭来去特别舒服。

从我记事起梨树每年都结好多梨子，在那个水果稀缺的年代，从春天梨花绽开，到指头大的小梨开始，就期盼着秋天到来。爬树，摘梨，吃梨，是我们现在生活中无法比拟的一种快乐。每每吃到香甜的梨子，甜蜜的梨水沁到心底，就像母亲甘甜的乳汁滋润着我们。

梨树就像我童年的摇篮，我经常爬到梨树上坐到一根粗壮的树枝上摇晃，从来也不会担心掉到坎下摔着了。坐在梨树上，看着遥远的山脉，几声呐喊吆喝，声音可以翻越几座山梁，常常听着大山的回声，觉得自个儿嗓门儿很大。在树上，看到远处从农田里干农活的母亲背着一背篓猪草回来了，怕挨打，赶快从树上下来，跑到堂屋里的板凳上坐着，傻傻的看着还在晃动的梨树枝丫。

大概我八岁那年，我爬树上摘梨子，比我小两岁的大妹妹经常是坐享其成，我爬在树上，她坐在老屋的门槛上，眼睁睁的等着我摘梨子，我故意摘了一个在树上吃了起来，让妹妹看着流口水，她眼睛眨巴眨巴的无赖地看着我。我在树上还学着母亲的语气给大妹妹说，姑娘家，谁叫你坐门槛上的呢。她为了很快吃到梨子，似乎很听话，屁股一溜坐到了门槛下面的石阶上，等待我下来给她梨子。我吃完梨子，胡子往坎下一甩，摘了几个放到衣服口袋里，从树上下来，给大妹妹一个。她在衣服上擦了几下，就啃了一口。扭头就跑回屋里，生气的说：“我给妈说去，你在树上吃梨，明年梨子要长虫的......”

后来我们搬家了，不在老屋住了，我们每年都去摘梨子，周边的老邻居都很厚道，从来不会摘树上的梨子，哪怕风吹掉了，鸟儿吃了，他们也不会动一个。

一直到我读中学，每到秋天都回去摘梨子，最多的时候一棵树可以摘一小背篓。有一年补课，回去晚了一些，回到老屋门口看到树上的梨子没了。我围着梨树左看看，右看看，有些疑惑。正在郁闷的时候，奶奶叫我进屋，带我到她的房屋，打开木箱子，一阵梨子的香味扑鼻而来，我一看满满的一箱梨子，奶奶笑盈盈的拿起几个梨子给我。说：“你今年这么晚回来，我怕被风都吹掉了，雀子吃了，叫你小爹全给你摘下来了，我可没吃你的啊！明天上学去，你都装着，也让你爸妈尝尝。”自那以后我到县城读书，参军到部队，参加了工作了，再也没回去过摘梨，再也没有吃到那么可口的梨，再也没有闻到那一开箱瞬间扑鼻的香味，那种特有梨香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里，镌刻在我的心间。

又过了些年，小爹出门做了上门女婿，三爹也搬家到了山外，留下空空的老屋和两棵老梨树。每年梨树依然春暖花开，结梨，只是秋天再也没有等到摘梨的主人回来。

爷爷奶奶已经离开我们多年了，去年春节我回去给爷爷奶奶上坟，我再去看看那两棵老梨树，老梨树，真的老了，就像我的父母一样。当年小黄猫爬的屋檐和已经腐朽的窗台依旧，屋檐下的滴水石阶还在。冬天，寒风吹着干枯的枝干，摇摇晃晃。老梨树当年的风采已没有了，干瘪的枝丫无力的生长着，再也没有了活力。孤独的支撑着，守望着故土，守望着老屋，守望者不远处山头爷爷奶奶的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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