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流云文苑

晚上，跟好友阿美去散步，有一段路旁，是高大的白杨树。风吹过，杨树叶子哗啦啦响。

思绪一下子就回到多年前，回到母亲的院落，回到母亲的土炕，回到白杨树叶子哗啦啦响的一个个黄昏与黎明。

我小的时候，院落旁也有过白杨树，但是，至于它们啥时发芽展叶，我从未关注过它们，只记得，在缺吃少穿也缺柴草的年月里，每到秋天，它们落下的每片叶子，都成了宝贝。

屋后，大湾边的那两棵又高又粗的毛白杨下，也曾是我和小伙伴玩耍的宝地。特别是夏天，那树荫里，更是我们纳凉的好地方。

后来，我上学，结婚，离开了有白杨树环绕的村子，成了一只定期往返的“候鸟”。

有好多年，每隔两个周，我都是周六下午回家，周日上午返回。

一下车，最先看到的是父亲。他在路口，一边跟三五成群的叔叔大爷们聊天，一边不时看着车来的方向。

后来，我下车的这个路口，再也找不到父亲的身影。但是，母亲还在呀，她大多在家里等我，偶尔才会出现在那个路口。

晚上，我和母亲躺在床上，聊啊聊，话题永远没有结束。每次，我都说：“娘，咱们睡吧，太晚了。”

可是，只停下不一会儿，我或者母亲又会想起一点事，于是又扯开话头，聊上好一阵子。

有时，我睡不好，夜里听到哗啦啦的声音，就问：“娘，是不是下雨了？”

母亲说：“不是，是白杨叶子的声音。”

“哦，怎么跟下雨的声音这么像呢。”我说。

每次，问完这个问题后，我都在想：下雨的声音和风吹白杨树叶子的声音不同吗？母亲怎么能分得清呢？

无数次之后，我自己似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白杨树叶子哗啦啦响的声音，是飘着的，是叶子与风的一种互动。而哗啦啦的雨声，则是下沉的，因为地面对雨点有天然的吸引力。

拿发声来做比较，白杨树叶子哗啦啦响，发声部位仅在口腔，无共鸣感。而下雨的声音则像气沉丹田一般。

很奇怪，情绪这个东西，无形无脚，却跑得极快，它那么快就把我拉回到母亲身边，让我重温当时的情景。当时，那些不以为然的丝丝缕缕，如今想来却倍感亲切。

现在，无论我听到白杨树叶子哗啦啦响，还是听到雨声哗啦啦响，我都会想到，在一个又一个那样的暗夜里，我与母亲的对话，轻轻的，柔柔的，虽没谈论多么高深的话题，母亲的话，却如春雨般浸润着我的心田。

那时，我尚年轻，母亲尚在。我心中，那条回家的公路，那个站满人的街口，母亲的那个院落以及那个土炕，都是我渴望奔赴的地方。

不可否认，岁月会改变一切。就如，我那曾经年轻的父母，如今已作古多年，如今的我，以后也会变成一抔黄土。

但是，让我满足的是，至少在我有生之年，我的听觉和感觉还健全的时候，我仍能感知到，父亲和母亲对我的牵挂，即使一阵风吹过，一场雨落过，似乎都是他们来过的痕迹。

听，白杨树叶子，又在风中哗啦啦响了。风摇叶动心也动，我的心里，此刻，沉静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