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环能摸到线是怎么回事(带环后为什么能摸到线)戴环能摸到线是怎么回事(带环后为什么能摸到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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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环能摸到线是怎么回事(带环后为什么能摸到线)

戴环能摸到线是怎么回事(带环后为什么能摸到线)

导读:杨争光是中国当代文坛的荒诞幽默大师,他的小说就像滑稽剧,故事情节荒诞离奇,带有漫画色彩,同时又寓意巧妙,这篇《公羊串门》是他的代表作,他另一篇《蓝鱼儿》也很经典。

几只鸡正在村口觅食,灵巧的嘴不时啄几下,不知啄到了没有。大概没有,因为它们只是啄,并不仰起脖子来。一只公鸡突然伸开翅膀,向一只母鸡紧挨过去。母鸡趔了一下,意思很明显,它这会儿不想。但公鸡想,所以,公鸡并没有因为母鸡趔了一下就不挨了,它拉着一只翅膀,一次次挨着,死乞白赖的。 王满胜和他家的那群羊就是这时候走过村口的。羊们悠然自得的蹄脚搅扰了公鸡。它跳开了,收住翅膀,诚惶诚恐地看着那群羊。 领头的是只公羊,犄角上挂着红绫,很耀眼。还有一只铃铛,在脖子底下吊着。它扬着头,一副神高气傲的样子。它的神气完全来自它良好的自我感觉。它很重要。它不但是公羊,而且是种羊。世上的公羊很多,可种羊就难得了。它是种羊。 王满胜跟在羊群的后边,腰里系着一截草绳。不是系不起麻绳或者皮带,也不是舍不得,而是因为习惯。草绳有草绳的好处,断了就扔掉,再编一条。你每天在山上,羊一吃开草你做啥?吼歌?吼歌又不妨碍编草绳。所以,王满胜从来都系草绳。他三十多岁,粗糙的脸褶里扑着尘土。胡茬上也扑着,成颗粒状,如果染成红色,会以为那里挂着的是酸枣或者枸杞豆。他迈的是八字步,背着手,攥着一根拦羊鞭。“回来了?”“噢么。”他边走边和几个村人打着招呼。 很快就到家门口了。再走几步,他的羊群就会从他家半开的门里拥进去。可是,那只公羊站住不动了。王满胜有些奇怪。他看见公羊支楞着耳朵,在听着什么。他也支楞起耳朵。他很快就听见了几声母羊发情的叫唤。是邻居胡安全家的母羊。肯定。再看他的那只公羊,分明已经心猿意马了。它不愿进门。 王满胜很果断,扬起手中的拦羊鞭,在空中抽出一声脆响,鞭梢从公羊的头顶上掠过去。公羊打了一个激灵,贼一样从门里钻着进去。 狗日的想吃野食。王满胜骂了一句。

王满胜端起老碗开始吃饭了。他把嘴放在碗沿上,一转,就发出一串长长的吸声。他感到那一口温热的钱钱饭像小鱼一样,通过喉咙和食道,一头撞进了他的胃里,停在里边的某个部位,温柔地动弹着。噢,他说。日他妈舒坦,噢,他说。他不再吸了。他把老碗放在了石板桌上,似乎要好好享受那口钱钱饭在胃里轻轻动弹着的滋味。然后,他给婆姨说:

“胡安全家的母羊寻羔哩。” “噢噢。”他婆姨说。 他说:“你没听见?” 他婆姨说:“这会儿好像不叫唤了。” 他斜了他婆姨一眼,说:“它又不是机器,还能不停地叫唤?”他感到他婆姨很无知。他端起老碗又要吸了。他刚把嘴唇挨上碗沿,就发现他家的那只公羊不见了。他往羊圈里看了一眼,没看见那只公羊。他立刻产生了一种不好的感觉。“狗日的。”他骂了一句,放下手里的碗,从圈墙上取下那根拦羊鞭,风一样从门里吹了出去。他很有把握地推开了邻居胡安全家的门。

王满胜家的公羊早已骑在了胡安全家的母羊身上,两条后腿像弓一样绷着,屁股像一台小发动机,突突突抖着。红绫子闪着,铃挡响着。它正在使劲出力。王满胜急了,当然不是因为他家公羊犄角上的红绫和脖子上的铃挡,而是因为公羊运动着的屁股。他看得很分明,他家公羊的屁股再这么运动一会儿,就会产生重要的后果。他不能让它运动了。他晃着拦羊鞭,朝胡安全家的羊圈走过去。 胡安全蹲在羊圈跟前,很有兴致地看两只羊交欢。他看见王满胜走了过来。

他说:“你家公羊串门来了。” 王满胜说:“狗日的吃野食!”

王满胜的拦羊鞭刚举起来,就被胡安全拦住了。“哎哎还没成哩。”胡安全说,“你让人家把事做完嘛。”又说,“你不能动不动就用鞭子抽啊。”王满胜说我要抽。胡安全说要抽也不能这会儿抽。王满胜就要抽。胡安全说你和你婆姨正做好事谁突然抽你一鞭子你会是个啥感觉?这时候抽说不定会抽出病来的,以后再做不成这号事咋办?王满胜觉得胡安全的话有道理,就收起拦羊鞭,说,不抽就不抽,要配种把你家母羊拉到我家去。胡安全说,人家正在好处哩你非要人家挪个地方这不是成心折腾人家吗?你和你婆姨正做到好处,硬要你挪个地方,你想想。王满胜说这才叫奇怪哩你非要把羊和我拉到一起比。胡安全说那就和我比,我和我婆姨正做到好处就是皇上让我挪地方我也会往他脸上吐的。你看,你看,这不成了。 确实,两只羊好事已成。公羊的屁股一阵迅速的抖动,然后,从母羊身上溜了下来。母羊歪过头,用嘴在公羊身上挨了几下。胡安全一脸笑,走到他家的母羊跟前,说:行了行了别骚情了。又给王满胜说:行了行了你把你家公羊拉回去。他看王满胜没有走的意思,又说:我家母羊寻羔寻了几天了,你家公羊真是个公羊,不打招呼就窜进来,一进来就搞上了嗬嗬嗬嗬。胡安全说话的语气和神态似乎比他家的那只母羊还要舒坦。胡安全还说了许多话。后来,胡安全就看着王满胜,一个劲地嗬嗬。他不提配种费。 回到家,王满胜把那只公羊拴进了一个独立的羊栏,他抡起羊鞭,朝公羊狠抽了一阵子。每挨一鞭,公羊就会跳一下,然后,就直眼看着它的主人,一脸的迷茫。它不知道它为什么要挨这一顿鞭子。

但配种费是不能不说的。 几天以后,王满胜和胡安全在他们各自家门外的茅厕里相遇了。那时候是清早,他们都站在茅厕里撒尿。 王满胜咳嗽了一声。 胡安全叫了一声满胜哥,说:“我服你家的公羊了,一次就解决了问题。每天早上我都要去羊圈里看一眼,刚才也看了。我家母羊不叫唤了,卧在羊圈里,安静得像个菩萨。” 王满胜说:“我家公羊配种从来都一次成。” 胡安全说:“是的是的,我心服口服。” 胡安全系着裤带要回去了。王满胜哎了一声,他也系好了裤带。他走到胡安全家的茅厕跟前,说:“我家公羊不能白出力气。”

胡安全把眉毛往上挑了一下,说:“你这话是啥意思?” 王满胜说:“我家公羊配种收费,这你是知道的。”他跟在胡安全的屁股后边,进了胡安全家的院子。 他说:“我也不是非要今天让你给钱。你要是手头紧,缓几天给也行。” 胡安全的脸阴了下来,说:“我家母羊寻羔是事实,可它没寻到你家去是不是?是你家公羊找上门来的,你让我出钱有些说不过去吧?” 王满胜说:“听你的意思,配羔钱你是不想给了是不是?” 胡安全说:“不是不想给,是给了不合适,旁人听了会笑话我的。我家母羊让你家公羊弄了,我还得掏钱?” 王满胜说:“你给不给?” 胡安全:“问你家公羊要去。” 王满胜知道他要不到钱了。他低头想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向胡安全家的羊圈跑过去。等胡安全醒过来的时候,他家的母羊已挨了王满胜重重的一脚。又一脚。又一脚。每一脚都踢在了他想踢的地方。 王满胜朝外走的时候被胡安全挡住了。胡安全和他婆姨把王满胜压倒在他家的院子里,扇肿了王满胜的嘴。

王满胜没有回家,他去了村长李世民的家里。李世民给他倒了一杯水,说:“啥事?”王满胜努力想了一阵,说:“我先喝口水。”他喝了一口水。李世民说再喝再喝。王满胜说不喝了我就喝这一口。然后,他给李世民说了他家公羊和胡安全家母羊的事。 他说:“我家公羊给他家母羊配了羔,我收钱该是天经地义的吧?他胡安全不但不给钱还扇我的嘴你说咋办?” 李世民说:“你想咋办?” 王满胜有些惊异了,看着村长。村长说你别这么看我你一来就给我提了一串疑问号我才给你提了一个你就瞪眼。 王满胜说:“反正这事你得管。” 李世民说:“管么管么,交公粮收款修路出公差给女人戴环你说我啥不管?管啥我都能想到,就是想不到连公羊给母羊配羔的事也得管。”

李世民让王满胜先回去。李世民说你把你的嘴赶紧治理治理,这么肿着太难看,说话吐字也不清,听得我难受,费耳朵。 王满胜等了好几天,又打问了几个人,才知道李世民压根就没去找胡安全。他很生气,又找了一次李世民。 他说:“你把我的事放在后脑勺上了是不是?” 李世民在后脑勺上拍了一下,说:“就是就是不管在哪儿放着总还是放着哩又没丢。乡上来人搞计划生育我领着抓了几个妇女你没看见?还要找你婆姨哩。”

王满胜说:“我婆姨戴环了。” 李世民说那也得看看环还在不在要是掉了和没戴一样要重新戴。王满胜说你别打岔你说我的事。李世民说你婆姨的环也是你的事。王满胜说你不管我的事我就让我婆姨取环我让她生一群娃。李世民说你敢,你再生一个我就把你家的羊全拉走。王满胜说你不管我就去乡上法庭告状打官司。李世民说哎你这主意不错去法庭也许是一条正路。 王满胜真到乡上的法庭走了一趟,然后又进了李世民家。 李世民说:“告了?” 王满胜说:“告个尻子。驴日的法庭嫌事情太小,不管。我说难道要出了人命再管不成?难道让胡安全把我打死了再管不成?法庭的人不说话,光给我笑。驴日的法庭。” 李世民仰着脖子笑了。 王满胜说:“你还笑啊!” 李世民又笑了一阵子。李世民说你回吧我晚上就去胡安全家。

李世民让胡安全拿两块半钱出来。李世民说:“就算满胜家的公羊是串门,可你家母羊怀羔了所以你要拿钱。就因为满胜家的公羊是串门,所以只给你要一半钱。”又说:“你打肿了满胜的嘴我不处理你了。” 胡安全拿出了两块半钱。 王满胜不同意,非要五块钱。李世民说,你好好的啊。又说:“我不出面你连一分钱也要不到说不定嘴还要肿。”王满胜说就因为打肿了我的嘴我咽不下这口气我要受疼钱。李世民说:“嘴是肉长的不是泥捏的肿了还会好的不是?疼当然要疼可疼是当时的现在不疼了不是?还疼不?还疼就让婆姨晚上给你舔舔。”李世民把钱撇在王满胜家的炕沿上,背着手走了。王满胜想追出去,被他婆姨拉住了。他看着他婆姨。婆姨给他笑了一下。为了公羊的事,这些天他一直没动过婆姨,虽然他婆姨是那种热爱男人疼男人的女人。 王满胜说好吧好吧就算他李世民说得有道理。他婆姨就收起了炕沿上的钱,往炕上铺被子。他们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清早,王满胜出门去茅厕撒尿,又一次和胡安全相遇了。胡安全也在撒尿。他们能听见对方撒尿的声响。他们一个不看一个,说了几句话。 胡安全说:“满胜哥,昨晚可睡好了?” 王满胜说:“一倒下就睡过去了,踏踏实实的,睁眼就到了天亮。” 胡安全说:“都是那两块半钱的作用。” 王满胜说:“没错没错。兜兜里少了两块半钱,你睡得可踏实?” 胡安全说:“开始的时候不踏实,在炕上翻来倒去的,后来又踏实了。我家母羊怀了羔,我又扇了人的嘴,两块半钱不算多。” 胡安全提着裤子走了。王满胜家的那群羊也从他家门里拥了出来,打头的依然是那公羊。王满胜的婆姨把拦羊鞭和干粮袋递给王满胜。王满胜表演一样,用拦羊鞭甩了一声脆响,跟在羊群的后边,上山了。 那时候,王满胜和胡安全都没想到他们还会发生事情。

胡安全家的母羊落羔了。胡安全蹲在母羊跟前,半晌没吭出声气。母羊卧在羊圈里,腿上粘满了血糊糊的脏物。

两个村民和胡安全蹲在一起,表情和胡安全一样沉重。他们想安慰胡安全几句。

一个说:“白出了两块半钱。” 另一个说:“那天我在窑背上看得清清楚楚,王满胜在母羊肚子上踢了几脚。当时我就想,这羔配不住了,配住了也得落羔。”

又说:“李世民能断个㞗官司。公羊要是个人会是个啥情况?要判强奸罪。”

胡安全听不下去了。他蹭一下站起来,很快出了村,上山了。他要找王满胜。他想把王满胜的嘴再一次扇肿,然后再和他说母羊落羔的事。但他很快又改变了主意。他一翻过沟坎,就看见了王满胜家的那群羊。它们正在吃草,散乱在沟坡上。然后,他就看见了那只公羊,就改变了主意。那时候,王满胜躺在一块石头跟前,好像睡着了。胡安全从他身边走过去,径直走到公羊跟前,抱起了它。

公羊的叫声惊醒了王满胜。胡安全抱着公羊已走远了。王满胜愣了一会儿,然后就失声了。他跌撞着追过去。本来能追上,可他太急了,脚不稳,从沟坡上滑了下去。等他从坡底爬起来的时候,已找不见胡安全的影子。他没再追,因为他还有一群羊在山上。

三天以后,王满胜又一次敲开了村长李世民家的门。

王满胜说:“我恨不得咬他驴日的一口。他家母羊落羔了硬说是我踢的,要我赔两只羊羔的钱。我跟他磨了三天嘴皮子,我没办法我只能找你。”

李世民说噢噢你先回去。王满胜不回。王满胜说:“胡安全把亲朋好友都发动起来了,满世界找发情寻羔的母羊让我家公羊配哩。”

李世民说:“是不是?”

王满胜说:“赶紧你赶紧。”

李世民边够鞋边说:“狗日的胡安全亏他想得出来。”他觉得事情变得有意思了。

胡安全家的院子变成配种站了。那只公羊骑在一只母羊的脊背上,很卖力地工作着。母羊的主人在口袋里摸着钱,准备给胡安全付账。还有几个人各牵着一只母羊在旁边等候着。

配过种的顾主拉着母羊要走了。胡安全边装钱边说:“给你们村的人宣传宣传,母羊寻羔就往我这儿拉,配一个三块,童臾不欺。下一个——”

下一个顾主磨蹭了一会儿,似乎不愿意把母羊给公羊跟前拉。他说:“胡安全你怕是过高估计了你的公羊了一天配这么多就算它能撑住可它有没有那么多东西?”胡安全说:“不多不多你这是第三个配不上我给你退钱你怕啥?”

在场的人都看着那只公羊。他们都以为它不行了。可是,他们很快就知道他们错了。那只公羊先用鼻子在母羊身上蹭了蹭,也许是闻到了什么气味,也许是好事做红了眼,它突然一用力,跳起来,把两条前腿搭上了母羊的脊背。“噢!”他们都发出来一声惊呼。

胡安全说:“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今天我打算让它配五个。”

他们又发出一声惊呼。

胡安全说:“我要试试。我想看看一只公羊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但公羊的后腿明显不如前一次有力了。 胡安全说:“这是正常情况。好像你们没做过这号事一样。让你们连做三次,看你们的腿打抖不打抖。” 王满胜和村长李世民就是这时候从大门里走进来的。王满胜一眼就看见了他家的那只可怜的公羊。他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要扑过去,被李世民抱住了。 王满胜说:“他会累死它的!” 他痛苦地吼叫着,要从李世民的胳膊里挣脱出来。他要和胡安全拼命。李世民更紧地抱着他,说:“你往石墩上看——” 院子里有个石墩。石墩上放着一把杀猪刀。胡安全在石墩跟前蹲着。 李世民说:“你扑着扑着挨刀啊?”

王满胜立刻安静了。他想抢救公羊,但更怕挨刀,所以,他站着不动了。

可怜的公羊,它在出着大力。

王满胜给拉着母羊的人说:“求你们了,你们走吧。他想把公羊往死里整。”

胡安全说:“你把我看扁了。整死公羊我拿啥挣钱?我不过是想多配几个,你听清了没有?”

王满胜转过脸,可怜兮兮地看着李世民。李世民给他摆摆手,让他离开这儿,他要和胡安全说话。王满胜不想走。李世民说你不走我没法说话。王满胜不情愿地走了。 李世民说:“安全……” 胡安全说:“这事你别管我自个儿处理。你去告诉王满胜,我不想占他的便宜。我挣够我的钱就把公羊还给他。他把我家母羊踢落羔了我得把损失补回来。” 又说:“上回那两块半钱我出得窝囊。他家公羊串门搞了我家母羊该是强奸,你看,我还懂点法律。你是村长连法律也不懂还给人说是了非。你要说是了非就拿法律来咱依法办事。” 李世民的脸发烧了。胡安全没有说错,他确实不懂法律。官司断不成了。 但村长李世民决计要断这个官司。

乡上法庭的老刘歪着脖子把李世民看了很长时间。老刘说我都不敢认你了我在法庭工作了这么多年没见过哪个村长主动上门来要学习法律。老实说法律书的种类很多植树造林环境保护计划生育都有法律你要哪一种?李世民说我要管男女关系的那一种。老刘说没有这种专门的法律。李世民说间接的也行。老刘就给了李世民一摞子法律书。

李世民把自己关在他家的一间屋子里,不让任何人打扰他。“我要读书。”他说。他像虫子一样,一页一页蛀着那些小册子。他相信他能从这些小册子里找出办法,不但能把胡安全说倒,也能让王满胜心服口服。

那些天,胡安全用王满胜家的公羊又配了几次羔。王满胜几次找李世民,都被李世民的婆姨挡在了门外。李世民的婆姨把脸笑得像核桃一样,说:“世民在屋里念书哩,不让打搅。”王满胜跳起来了。王满胜说:“李世民你听着你再这么念下去我家的公羊就被胡安全折腾死了。”李世民的婆姨把王满胜友好地推到了街道上,说:“世民不会出来的。他的脾气你知道他不会出来。”

王满胜没心思上山了。我的心像㞗戳哩我没有心思上山,他给他婆姨这么说。就在他难熬的那些日子里,每天都有人拉着母羊去胡安全家配羔。胡安全已经检验出了那只公羊的能耐,它一天最多只能配三次,到第四次就是用鞭子抽也不肯上了。世上也许有一天连配五次六次的公羊,但这一只不行。 每有一位主顾拉着母羊从胡安全家出来,王满胜的婆姨都要向王满胜报告。王满胜到底憋不住了。他咬了一阵牙根,从炕沿上跳下来。他一直蹲在炕沿上抽烟,现在,他从炕沿上跳了下来。 “日他妈我等不得李世民了。”他说。 “日他妈我自个儿处理!”他说。 他很快就叫来了王满堂王满光王学魁王学文一帮王家人,提着镢头铁锨铁锹一类长把儿家伙,来到了胡安全家。 王满胜说:“把公羊交出来!” 胡安全的婆姨惊叫了一声,抱着头钻进了窑里,关上了门。 胡安全没想到王满胜会这么做。王满胜做得太突然了,不给他一点准备的时间。他把杀猪刀攥在手里,直勾勾地看着王满胜一伙。 王满胜威严地说:“放下屠刀!” 胡安全说:“谁过来我捅谁,捅个血流满地,捅出他的肠子来。我照准一个往死里捅。” 当然,他们没打起来。许多天以后,人们还能想起村长李世民冲进胡安全家院子里的情景。他英勇无比,把一只手举在空中,对着院里的人喊了一声:“都给我站住!”正要往上扑的王满堂王满光王学魁王学文们被村长李世民的气势震住了,站住不动了。李世民并不放下他举在空中的五指划开的手。他转头看着胡安全,说:“把刀放下!”他看着胡安全放下了杀猪刀,才把他的手从空中收了回来。 他说:“你们听着。只要你们一动手,就不是我李世民能管的事了。我念了好几天法律书。你们看我的眼。” 确实,李世民的眼睛像鸡屁股一样,鼻子底也像抹了一道锅黑。 他说:“我熬夜了,停电了我就点着煤油灯熬,我到底熬出来了。法律不是唬人的是正经东西,出了人命就得去公安局说事。县法院三天两头毙人哩,难道你们不怕毙?怕毙就给我退出去。” 王满堂王满光们心虚了。他们怕毙,就一个跟着一个退出了胡安全家的院子。

王满胜不愿意走。王满胜说我要我的公羊。李世民给王满胜吐了一口。王满胜也出去了。

现在,李世民走到胡安全跟前了。 李世民说:“你说我能不能断这官司?” 胡安全说:“能。你断吧你能。”

李世民说:“明天一早就在这儿,我来断,用法律断。”

全村的人都拥到了胡安全家的院子里,心情都一样的兴奋和激动,等着观赏村长李世民用法律断公羊串门的官司。 院子中间空出来一个大圆圈,扎了两根木橛,分别拴着王满胜家的那只公羊和胡安全家的那只母羊。它们听不懂围观者们热闹的话语,偶尔抬一下头,支楞着耳朵,它们的主人王满胜和胡安全分别蹲在它们跟前,低着头。 圆圈的一边放着一张木桌,一条木凳。村长李世民和乡上法庭的老刘从人圈外走进来,坐在了木凳上。李世民咳嗽了一声,把夹在胳肢窝里的一摞法律书放在了木桌上。 人们鸦雀无声了。 李世民一脸严肃,说:“这位是咱乡上法庭的刘同志,叫他来是作个见证,他不断官司,我断。” 人们哄一声笑了。李世民说你们笑,笑完了我再断。人们立刻收住了笑声。李世民又咳嗽了一声,开始断官司了。

他说:“王满胜胡安全两家险些闹出人命,是由这两只惹是生非的羊引起的。我就先说羊。母羊寻羔当然要叫唤,公羊听见叫声就串了门。公羊的主人王满胜要收配种钱,母羊的主人胡安全说公羊犯了强奸罪。这就是矛盾,母羊的主人说是送上门的,配羔钱不该出,公羊的主人说母羊用叫声勾引公羊,钱一定要收。这也是矛盾。矛有矛的说法,盾有盾的道理。法律呢?按照法律,强奸要在二十四小时以内报案才能立案。还有,母羊不情愿,以公羊自身的条件和能力,也不可能强奸成功。所以,强奸不能成立。事实只能是,两只羊互为邻居,长期见面,声息相闻,产生了感情,应为通奸。法律不管通奸,胡安全,不信你看法律书去。”

李世民把桌上的法律书扔在了胡安全的脚跟前,说:“你要找出一条来,我把村长让给你当。”

胡安全说:“我不看我也不信,法律不管通奸让世上的人都通奸去。” 李世民不理会胡安全,继续断官司:“但是,两只羊违犯家规,私自幽会,引起两家主人的矛盾,并造成一定的后果,法律就要管了。按照法律,不满十六岁的儿童和智力不全的人,行为后果由监护人负责。以此推理,羊是畜牲,不通人事,行为过失应由主人承担责任。根据以上论证,现对公羊串门一案宣判如下——” 老刘拨了一下李世民的胳膊,说:“是调解不是宣判。” 李世民说:“现对公羊串门纠纷案调解如下:第一,公羊强奸既不成立,母羊家应全额给付配种费。第二,母羊落羔是因公羊的主人脚踢所致,公羊家应给予一定补偿。第三,公羊在母羊家受到非法拘禁并强行被迫劳役,劳役的收入,除去饲料费,全数退还公羊主人,这是一笔细账,要坐下来慢慢算。” 官司就这么断了。满场的人嗷一声叫了起来,给李世民拍了好长一阵巴掌。 王满胜和胡安全又在茅厕相遇了。也许王满胜不该多嘴,可他喉咙有些发痒,就叫了胡安全一声,说:“我一直不知道,你告我家公羊强奸啊,亏你能想得出来。我一想起来就觉得好笑。法律不承认是强奸,是通奸。你虽然想得绝,可就是白想了。”又说:“我还得感谢你。我一直不知道我家公羊能配三次羔,现在知道了。但我一天只让它配两次,我的心没你那么贪。” 胡安全一句话也没说。那些天,胡安全一直很少说话。他满脑子都想着“通奸”这两个字。他的喉咙里像卡了一样东西,咽不下又吐不出来,很难受。就在那天,在许多天以后的那天正午,他去了王满胜家。他知道王满胜和他的羊群在山上。他给王满胜的婆姨说他喉咙里卡了一样东西想让她看看能不能取出来。他说他婆姨回娘家了要不他不会找她。他说得很认真,甚至还咳了几下。王满胜的婆姨信了,她让他张开嘴。他没张嘴。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她说安全你把我的手攥疼了快放开。他说一会儿还有更厉害的进去!他一用力,就把女人的手拧到了背后。女人哼了一声,肚子立刻挺了起来。他把她推进了窑里。女人挣扎了一下,他又加了点力,女人的肚子挺得更高了。女人说安全你让我给你取喉咙里的东西你让我取。他说我不让你取了我要弄你。女人拧过脸看他。他说别这么看我。女人说我看你有没有脸。他说噢噢你看,看一会儿我再弄。他又用了一下力,女人不看了。女人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说:“我知道你不愿意,但你不能喊叫,你喊叫我就掐死你。” 女人不想死。胡安全再没什么口舌就睡了她。临走的时候,他看了一眼躺在炕上的女人。女人歪着头,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炕墙。 他说:“这不是强奸,是通奸。”

胡安全揣着杀猪刀睡了一夜。也许王满胜的婆姨会告诉王满胜。也许王满肚永远不会知道。最好是王满胜知道了却不张扬。不管王满胜知道还是不知道,揣着杀猪刀总比不揣好。 王满胜没找他。第二早上去茅厕尿尿的时候,王满胜也没扑过来。王满胜尿完尿赶着羊上山去了。王满胜甚至看也没看他一眼。他放心了,然后兴奋了,便从茅厕里跳出来,进了王满胜家。 女人正在梳头。女人好像给他笑了一下。 女人说:“你不怕满胜回来?” 胡安全亮了亮怀里的杀猪刀说:“我有这东酉。” 他没来得及用那把刀,王满胜就用镢头把他砸平了。他骑在王满脸婆姨的身子上,听见门响了一声,回头就看见了王满胜。王满胜举起镢头,斜着朝他抢过来。砸在了他的腰上。他哼了一声,再也没爬起来。女人把她的身子从胡安全的身子底下抽出来,说:“我把事情给满胜说了。” 王满胜说胡安全你起来。胡安全努力了几次,说:“我的腰断了。”他的脸上布满痛苦,又说:“你应该找李世民啊,他有法律。” 王满胜说:“我想自个儿解决。” 王满胜又要举镢头了。 胡安全说:“我以为你不知道,我还想弄一次。”

王满胜说:“说得好我也想再砸一下。”

这一回,他砸在了胡安全的头上。

他婆姨说:“你把他砸死了。” 他扔下镢头,蹲在窑门外点了烟吸了一口,说:“找李世民去。” 那时候,李世民已经成了名人。先是县上的记者找他,然后是地区的记者,他们让他谈体会。李世民说我没体会我按法律办事我没体会。记者们兴奋了,说这就是最好的体会接着说。李世民受到鼓舞,就把他点着煤油灯熬眼念法律书的事抖了出来,就进了广播上了报纸,很可能还要上电视。王满胜的婆姨找到他家的时候,他正和婆姨商量上电视该穿什么衣服。王满胜婆姨说快快快满胜把胡安全砸死了,李世民愣了。李世民说你慢点说我没听清。王满胜婆姨又说了一遍。李世民到底听清了。 他说:“快个㞗这得找公安局。” 公安局的人问王满胜为什么砸了一镢头还要砸另一镢头?王满胜说第一镢头砸在了腰上我想砸的是头而不是腰。 “知道不知道会砸死人?” “知道。” “知道会砸死人你还砸?” “你这话问得怪。他活着我难受。难道你们要让我难受地活着?” 公安局的人笑了。 枪毙王满胜的那天,村上的人都去了县城看热闹。王满胜家的那只公羊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胡安全家的羊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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