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门后面有小包是怎么回事(耳门有个包)耳门后面有小包是怎么回事(耳门有个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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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门后面有小包是怎么回事(耳门有个包)

耳门后面有小包是怎么回事(耳门有个包) 国仇家恨

1937年10月26日,日军进入武汉城。

在汉口的黎家巷子有一个泥水匠名叫陈多寿,他和妻子以及一儿一女一起生活。日军挨家挨户烧杀抢掠的时候,陈多寿正在垒灶头,情急之下,让儿子陈正强躲进新灶头的空膛里,把盖盖上,并叫他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出来,也不能出声。

陈正强刚躲进去,日军就进来了。他只听到外面一片吵嚷,紧接着惨叫声接连响起,过了很久,外面的声音小了,他才敢慢慢揭开锅盖看。这一看,他心胆俱裂:他的父母和姐姐都倒在地上,血流满地。

陈多寿听到陈正强的惊叫,歪过头来,说了一句“要报仇”便死去了。

陈正强毫无意识地哇哇叫着,跳出了灶头,冲出门去。外面到处震天动地的哭声让他清醒一些了。他不禁嚎啕大哭。但是他不敢回家,哭了半天,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他来到一幢两层楼的房屋前,看见里面没人,走了进去,爬上了楼。这幢楼被飞机扔下的炸弹击中过,房顶和楼面都有一个大洞,但靠墙壁的地方还可以藏人。陈正强就藏在了里面,他因为饥饿、劳累和悲伤,身体已经疲惫不堪,很快睡了过去。

不久,陈正强被一阵叫喊声惊醒。叫喊声来自楼下,听不懂,陈正强明白那是日本人。他吓坏了,如果日本人上了楼来,一定会打死他。怎么办呢?他看到自己身边有一张铁制的圆盘锯片,连忙捏住边缘拿了起来。不一会儿,戴军帽的日本鬼子从楼梯口探出头来,一转眼便看到了陈正强,急忙举起步枪来,向他瞄准。陈正强什么也没有想,拿起锯片使尽全身力气扔了过去,鬼子没有认出锯片来,吓了个目瞪口呆,伸出一只手来挡,却被锯齿切进了肉里,他大叫一声,向后一仰,跌了下去。

陈正强不知道那个鬼子是不是死了,他也不敢下去看,直到黑夜降临,街上没有什么动静了,他才下楼来,那个日本鬼子的尸体还仰肢八叉躺着。原来锯片比他先落地,他的后脑刚好跌到滚动的锯片上,头部被切开了半边。陈正强双腿颤抖,不敢出门,但又必须走出去,要不其他日本鬼子来了发现了尸体,他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了。他把日本鬼子的步枪拿了起来,又解下了他的子弹带在身上,这样似乎胆壮一些了,走到门口探头看看外面没人,才走了出去。

可是应该去哪里呢?陈正强毫无目的。他很饿,但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找到食物,只有在城郊,那次他从燕家坝经过的时候,看到有一片红苕地,现在红苕已经收获,但应该会残留一些细筋杂碎和没有发现的红苕。

陈正强向燕家坝走去,一路上遇到好几拨巡夜的日本鬼子,他东躲西藏,终于都没有被发现,可是到了灯火通明的城门口却傻了眼,原来日军已经布置了关卡,不少于30个鬼子把出口牢牢把守住了。陈正强赶紧闪进黑暗里,顺着城墙根往下走,走了一段路,来到一棵树下,见到树上一根晾衣服用的竹竿,他把步枪背在身上,爬上树,拿起竹竿来撑在地上,借着竹竿跳了出去。竹竿“啪”的一声在城墙上别断了,陈正强也摔落在地上,疼得半天爬不起来。不过好的是,他已经出城了。他花了一个多小时跑到燕家坝的那一块红苕地,好容易找到一些指头粗的红苕,一边擦干净泥巴吃了下去一边继续找。

之后,陈正强走进旁边的一个村庄,靠着一堵墙睡着了。第二天早上,他被公鸡的鸣叫声惊醒,他正在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忽然听到一声枪响。他吃了一惊,从墙角转过来,探出头一看,一个日本兵正把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往屋里拽。姑娘不从,猛一下子挣脱了就跑,鬼子火了,抬起枪放了一枪,姑娘一下子扑倒在地上,又挣扎着想爬起来,鬼子重新拿起枪瞄准。

陈正强愤怒了。他什么也没有想,举起步枪对着鬼子的脑袋就是一枪,只听“砰”的一声,鬼子脑袋上血光飞溅,他栽倒在地上了。陈正强跑过去,扶起那姑娘,发现她并没有受伤,原来刚才鬼子打偏了,她是被枪声吓软了腿跌倒了。陈正强大声问:“你家在哪里?”

姑娘往一道门一指,哭着说:“我妈妈被打死了!”

陈正强扶着姑娘走进屋去,看见一个中年女人倒在地上,伤口还在汩汩流血,人已经死了。陈正强想起自己家人的惨死,恨得牙关咬得咯咯响。

“我们怎么办啊?”姑娘大哭着说。

陈正强二话没说,拉着姑娘跑出了村子,问:“附近有什么地方可以躲藏的吗?”

“有,”姑娘说,“那边山坡上有一堆玉米秸秆。”

姑娘领着陈正强跑到了玉米秸秆跟前。原来农民把玉米收获了之后,把秸秆砍下来捆成束,很多束堆在一起让太阳晒干了做柴烧。束与束之间有空隙,人可以钻进去。两人进去藏好,陈正强问:“你叫什么?”

“我叫小红。”

“你爸爸呢?”

“他几天前还在汉口呢,后来撤走了。”

陈正强明白了,小红的爸爸在部队,随军撤走了。可他哪里知道,自己刚走两天,家里已经遭受飞来横祸?



初露锋芒

“正强,你枪法咋那么好?你是军队的吗?”

“我枪法好吗?”陈正强问,“你怎么知道的?”

“你救我的时候,离得那么远,你一枪正打中鬼子的脑袋。”

小红让他再打一枪试试看,“那边有一棵小树,”她撩开一些玉米叶,阳光透了进来,她贪婪地吸了一口空气,说,“你打一枪,如果打准了就说明你的确是天生的神枪手。”

陈正强探头出去,看看周围没有人,放下心来,把自己用过的那柄步枪枪口对准外面,开始瞄准小树,瞄了一会儿,并没有射击,他回过头来,说,爸爸是泥水匠,他自能走路开始,就跟爸爸去建筑工地,爸爸有心教他手艺做长大后的生存之道,便让他学习摞砖、吊线等等,陈正强尤其喜欢吊线,到现在不借助尺子就能画四五十米的平行线,经常被爸爸的工友们夸奖。他已经成了建筑队的一个全劳力了。今天他打日本鬼子的时候,不知不觉就用上了吊线时候的眼法,一下子就打中了。

“这么说你是天才,”小红沉思着说,“正强,你枪法那么好,我们去打日本鬼子,给我的妈妈、你的爸爸妈妈和姐姐报仇好不好?”

陈正强已经杀死过两个鬼子,他不再怕了,默默点了点头。他拿起早上死去的那个鬼子的枪递给小红,又把子弹给她,小红都默默接受了,然后说:“我还没有打过枪,你先教我枪法好不好?”

陈正强的所谓枪法,就是泥水工拉线的眼法,这里并没有设备,他向小红问了,离这里五公里多远的地方有一座山,山上有一块平地,他们俩便在晚上带着枪去了那里,采集细草绳充作墨线,训练小红的眼力。好几天过去了,小红还不能每一次都精确地瞄准目标,很懊丧。陈正强说:“要是有一支狙击步枪给你就好了,那个有瞄准器,不需要多好的眼力。”

小红问:“瞄准器?是不是圆形的可以看穿的那种?”

陈正强怀疑地问:“你怎么知道?”

小红拉着他说,你跟我来。她一边跑一边告诉陈正强,她爸爸就埋了一直那样的步枪,离这里不远。

小红把陈正强领到一处山脚,移开一块大石头,见到一个石罅,里面果然有一支狙击步枪。

小红兴奋得满脸通红,问:“就是这个吧?”

陈正强点点头,告诉小红,用瞄准器的十字心对准敌人的脑袋,就能百发百中了。他看见旁边一棵大树上有一只乌鸦,就让小红打下来。小红顿了顿,趴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把枪管放在石头上,仔细瞄了好一会儿,扣动了扳机,“啪”的一声,乌鸦应声而落,小红收回了枪,回头看着陈正强出神。

过了好一会儿,陈正强轻声说:“走吧,我们下山吧。”

小红点了点头,两人去采了一些野果吃饱了,走出山林,首先回到了小红家所在的村庄。小红家的房子空空的,连门窗也被人卸走了;她母亲的尸体也不见了,大约是被好心人埋葬了。小红不禁悲从中来,又怕哭声惊动了人,只好捂着嘴巴抽泣。陈正强想到自己的遭遇,也是泪流满面。

“快!鬼子来了!”陈正强忽然说。

小红止住了哭泣。她顺着陈正强的手指方向从窗洞看过去,果然在几百米远的地方有两个鬼子走来。小红立即把背着的步枪取下来,把枪管放在窗口上,开始瞄准。

陈正强也把枪管放在了窗台上,“太远了,”他说,“等他们走到了那根电线杆了再打。你打左边那个,我打右边那个,别忘记了。”

小红咬着牙使劲点了点头,然后两人不再说话,开始瞄准,准星随着两个鬼子的走动而移动。鬼子走到电线杆了,陈正强轻声说:“打。”两枪齐发,一个鬼子倒了下去,另一个鬼子吓得呆了两秒钟,然后哇哇叫着,撒腿就跑。小红吓得脸色惨白,连声叫“跑了跑了,你得跑了”,陈正强也惊慌了一会儿,然后强令自己镇定下来,移动枪托,瞄准,射击,已经跑出一段距离的鬼子应声而倒。

小红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后怕地说:“为什么会这样?差点跑了一个。”

两人一议论,原来两人错会了“左右”的意思,陈正强说的左右是他们两人的左右,小红想的左右是鬼子的左右,所以瞄到一个人身上去了。

村里人已经察觉了动静,好些人跑出门来围着两个死鬼子看,一时间大家都在议论,喧嚣连天。陈正强和小红则把步枪藏到自己身后,悄悄从围观群众的背后走了。幸好这两个鬼子和上次打死的那个一样,是散兵游勇,没有后续力量,让两人很顺利离开了。

“我们去哪里?”小红问。

“进城去,那里鬼子多。”

“嗯,我跟着你!”

两人走出村庄,专拣有草树的地方一边躲藏一边行走。走着走着,他们忽然听见汽车的声音,循声望去,只见通往小红家的村庄的公路上,六七辆汽车、摩托车装着鬼子官兵往村庄奔去。

“天哪!鬼子们报复来了!正强怎么办哪?我们回去跟他们拼了!”小红一边说着,一边眼泪夺眶而出。

陈正强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不能回去。我们只有两个人,不是他们的对手。不是我怕死,我们要留下来消灭更多的鬼子。”

“可是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吗?”小红嚎啕大哭。

陈正强按住她的脊背,两人一起趴在泥地上大哭,用哭声来掩盖身后村民们的呼号呐喊和村庄燃烧的噼里啪啦声……入夜了,村庄的大火还没有熄灭,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陈正强和小红对着火光跪下来叩头……


敌忾同仇

深夜,两人来到了城边,用步枪的刺刀在城墙根下挖了一个洞,进到城里的时候,已经快天明了。他们到一家没有人的房子的楼上藏了起来,一个人睡觉,另一个人持枪通过屋檐下的缝隙察看动静。到了晚上,他们才下楼来,准备找点吃的,还没有走多远,忽然前面电筒光闪烁,一队巡夜的鬼子过来了。

“我们把他们干掉!”陈正强说。

“可是他们这么多人啊,七八个呢。”

“没关系,你听我的。”陈正强说,他吩咐小红走进旁边的无人的房子,“等鬼子走过了你再打,你打后面的,我打前面的。打一枪换一个位置。”他说。

小红点点头,转身进了屋子,然后寻找可以察看外面的窗口。好的是这一间房子有两个窗户,还有一道后门。然后,她端起枪在前面的窗口等候着。

陈正强跑了一段路,迅速穿过街道,在对面找了一间空房子钻了进去。这一间房子有两层楼,他来到楼上,找了一扇窗户,放好了枪瞄准前面的第二个人。等到日本人的队伍走到他和小红之间的时候,他“噗”地放了一枪,第二个鬼子应声而倒,后面的鬼子立即大乱,抢上前去查看倒下的鬼子,看到脑门上的枪伤,立即惊叫起来。这时候走在最前面的那个鬼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事情呢,还在继续往前走。陈正强瞄准了他,一枪结果了性命。

鬼子们张眼到处看。有一个人看向小红这边的时候,小红也已经瞄准了他,她沉着冷静地射出一枪,那个鬼子双手舞了两个圆圈,很不情愿地倒地死了。这时候,一个鬼子叫了一声,剩下的五个鬼子立即取下枪来卧在地上寻找子弹来源,但是什么动静也没有。

小红换了一个窗口,但是敌人位置太低,她瞄不准脑袋,想了想,从后门闪了出去,从屋后悄悄向鬼子挪近。陈正强也下楼来了,他那个方向正是路灯光线射出的方向,因此鬼子纵然趴在地上,他也能看得清楚。他瞄准了一个打死了,鬼子立即弄明白了子弹的来源,三支步枪一起射了过来。

鬼子和陈正强、小红一样,都用的是三八式步枪,打完一发子弹之后需要拉一下枪栓才能弹出弹壳、装上新子弹。陈正强趁着他们拉枪栓的间隙从侧面一扇窗户跳了出去,刚刚跑开,忽然“轰隆”一声巨响,他刚才的那栋房子已经炸开,一会儿就被熊熊烈火淹没了。原来四个鬼子中没有射击的那一个解下了手榴弹扔了过去。

陈正强感觉非常庆幸。他看到身后有一个井口,钻了进去。

而此时鬼子已经确定了陈正强的大致方向,正在一边以一个菱形的阵型匍匐前进,一边有一下无一下地打着枪。忽然间,菱形的最后那个角上那个鬼子哇哇大叫起来。

其余三个鬼子回过头来看。其中一个一挥手,另外两个停止了前进,但依然趴在地上警惕地寻找着目标,挥手的那个则爬过来,察看受伤鬼子的伤情。

这个鬼子是被小红打伤的。小红走出那间房子之后,沿着鬼子的方向从屋后走到了跟他们平行的地方了,她走进一个黑暗胡同中间,因为没有依托,便只好双手端着枪瞄准打了一枪,子弹从鬼子的左脸颊射进去,从右脸颊穿了出来,不足以立即致命,只能让他在地上打滚。那个去看视他的鬼子要想看清伤情,便立起了半个身子,这时候,一颗子弹从他右边的耳门扎了进去,他哼都没有哼一声就死了。

这颗子弹是陈正强发射的。他钻进的是一个下水管管道,他躬着腰前进了几十米,便到了另一口井,他轻轻移开井盖,钻出头来,看到那两个鬼子还在面向燃烧着的房屋的方向呢,他因此很从容地用枪对准了那个鬼子,打死了他。可怜另外的两个鬼子还不知道又死了一个,其中一个人无意间一回头才发现了,他精神垮了,站起身来对着周围一阵叽里哇啦的狂喊,还没有喊出几句来,就被陈正强依然在那个井口一枪放倒,直接死去。另外一个冷静多了,他看到子弹从不同的角度飞来,以为中了埋伏,三下两下滚到街边黑暗里,爬起来想借助黑暗的掩护逃命,殊不知跑了几步又跑到路灯灯光下面了,被小红一枪打在腰上,就在他捂着腰部吃力站着不让自己躺下的时候,陈正强补发了一枪,掀掉了他的头盖骨。

他俩匆匆解下死鬼子们的一些子弹,还有他们随身携带的干粮和罐头,然后离开了现场。

两人乘着黎明前最黑暗的夜色躲躲藏藏走了两条街,回到了陈正强的家里。奇怪的是他家房门锁着,锁也还是以前的那一把,陈正强拿出钥匙塞进去一扭,就打开了。屋子里也还是老样子,家具虽然破旧但是齐全,一点也没有丢失和损坏,只是墙角干凝的血迹一下子把人唤回了当日的惨案之中……陈正强悲痛欲绝,小红也情不自禁潸然流泪。这时候,天色微明,小红正想询问陈正强“我们就在这里呆着吗”,忽然外面军号声、马达声、人声响成一片,而且距离越来越近,很快到了眼前。

陈正强赶紧止住了哭泣,把门打开一条缝,他看到无数的大车开了过来,每停下来一辆,就有几个日本鬼子跳下车来,分别在路两边站立着,真正的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把整个街道把守得密不透风。街道两旁家家关门闭户,也有人像陈正强一样打开门看了一眼,立即关上了的,大家都感觉到了阴风扑面,大祸临头。

屋里,小红紧张地问:“怎么办?我们杀出去?”

“肯定不行,我们只能看着办,实在没有机会了才能和他们拼命。”陈正强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睛搜寻屋子,他看中了放在屋子中间偏里的八仙桌。八仙桌有两只抽屉,他抽出来,把两柄步枪放进去,可是八仙桌不够长,要么枪柄露出一截,要么枪尖露出一截,陈正强想了一想,把小红拉过去,两人并排坐在靠里的座位上,用腹部掩住枪柄,这样外面的人就发现不了了。

“可是,如果鬼子们叫我们出去呢?”小红问。

“那就打死他们,然后跳窗从后面逃走。”陈正强说完,示意小红把手伸到桌子下面,那样刚好能扣到扳机。

小红点了点头,面色凝重下来。两人就这么坐着,听着外面的吵吵嚷嚷和哭爹叫娘,等了好久,终于轰然一声,门被踢开了,两个鬼子闯了进来。陈正强和小红故意做出害怕的样子,一个鬼子大吼了一通什么,两人听不懂,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们。那个问话的鬼子向外面叫了一句什么,立即外面有人答应,紧接着一个人跑进来,点头哈腰地向鬼子说着什么。

陈正强见到后来的这个人,脸都白了。


大义灭亲

陈正强有一个叔叔叫陈多福,他十多岁的时候就离家去了广州,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又去日本读书了,而且改名叫陈楚欣。期间他只回来过两次,两次陈正强都见到了,所以还能认出来。但陈正强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的第三次相逢竟然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家人被杀,他成了孤儿,而陈楚欣竟然给日本鬼子当上了翻译。

陈楚欣若无其事地问:“正强,太君问你有没有见到一队扛枪的人?”

陈正强冷冷地逼视着他,然后缓缓摇了摇头。鬼子又对陈楚欣说了几句什么,陈楚欣对陈正强说:“太君说,如果你看到扛枪偷偷打皇军的人,要及时报告。”

陈正强这才明白了,这一次这么严密的警戒盘查就是因为昨晚他们俩打死了几个鬼子。可不知道什么原因,日本人认为那是一队武装人员干的了。他们不知道要找的人正在眼前。他嘴上答应着,暗自兴奋不已。

日本鬼子出去了。陈楚欣没有随着出去,而是指着小红问:“她是谁?”

“我不认识。”陈正强扭过脸去说。

陈楚欣没有再追问,嘱咐陈正强去保长家里办良民证,然后出门了。刚走出去,小红就问起来:“这个狗汉奸是谁?”

当陈楚欣弄明白了汉奸的意思之后,恨恨地说:“他是我叔叔。”

“啊?”小红惊叹起来,但很快就明白了,“怪不得你们是认识的。”

陈正强愤怒而且伤心,自己的亲叔叔怎么就成了汉奸了。他正在和小红谈论着,忽然外面一阵呼天抢地的哭喊声传来,两人急忙出门去看。原来陈楚欣和刚才那两个日本鬼子都还没有走远,就在邻居家呢,两个鬼子把邻居家的男主人抓了出来,女主人和一双儿女跟在后面哭喊。他家小儿子才四五岁,他不知道厉害,喊着“你们不能抓走我爸爸”,一边就去抓扯一个鬼子的衣服,那个鬼子二话没说,回过头来挺起刺刀插入了他的身体。孩子不再叫喊,双手舞动了两下就不动了。

整个空气都好像凝固了。过了大约半分钟,孩子的爸爸暴喊一声“我和你拼了”,挣脱了鬼子的手,想找个家伙来对付鬼子,然而还没有找到,鬼子的枪响了,他倒了下去。

整个过程中,陈正强都在看陈楚欣的反应,但是他面无表情,什么表示也没有。陈正强看着他和鬼子离开之后,拉着小红默默回到自家的屋里。小红嘟囔着说:“狗汉奸,要不是因为他是你叔叔,我一定会杀了他!”

其实,刚才看鬼子行凶的时候,小红非常冲动,要不是陈正强拉住他的手示意,她肯定拿上枪干开了。“现在动手只能是我们吃亏,”陈正强沉思着说,“我们黑夜动手,那样才安全。”

“你是说,我们黑夜杀了你叔……杀了那个汉奸?”

“嗯。”陈正强点点头,“鬼子不懂中国话,没有这些汉奸帮忙,他们很多事情都办不了。这些汉奸是中国人,却去帮助敌人,尤其可恶。”

小红从陈正强扭曲的面部表情看出了他内心有多痛苦,她默默无言,只是紧紧握住他的手……到了晚上,他们拿上枪出了门,可是偌大一个武汉,上哪里去找陈楚欣一个人呢?他们转来转去,一点线索也没有,只是击毙了两三个落单的鬼子。此后他们每晚出门,专门拣落单的鬼子打,可是落单的鬼子越来越少,两个多月后的一段时间,他们连续十天时间没有找到一个可以毙敌的机会,夜夜空手而归。两人都非常沮丧。

这天晚上,两人分头行动,但谁也没有捕捉到什么目标。两人先后回来,互相询问,各自叹气。之后,陈正强发现靠近大门的地方有一张报纸,捡起来,看了半天,没有找到几个认识的字,小红拿了过来,看着看着,惊讶起来说:“你看看,这不是写的我们吗?”

这是一张当地的报纸,上面报道的的确是他们,他们已经在武汉的日本人当中刮起了一阵飓风,鬼子已经知道了枪手是两个人,人人谈到他们都会变色,甚至专门召集了武汉城市各部门的负责人研究对付方法。可是陈正强和小红机灵多变,陈正强对武汉城又非常熟悉,他们在鬼子眼里来无影去无踪,鬼子还曾专门派出小分队夜间搜索,或者挨家挨户排查,都毫无结果,因此晚上只能结伴出门。开会研究也毫无办法,最后他们认为这两个人肯定是国民党或者共产党派出来的狙击手,既然打死的都是散兵游勇,没什么上级别的军官要人,那就肯定是为了扰乱军心的,因此只能以戒备不让对手得逞为主,同时从前线调了两名枪法很准的士兵回来,准备以狙击手对付狙击手,杀死他们。

“怎么办?”念给陈正强听后,小红问,“我们还去打鬼子吗?如果去,那两个狙击手一定会找到我们,如果不去,他们也就再也找不到我们了。”

陈正强毫不犹豫地说:“当然要去啊,我们还怕他们?——如果你怕了,就我一个人去吧。”

“我也去,”小红低声说,“让你一个人出去,我会担惊受怕的。”

两人就这么商定了。为了了解那两个狙击手的情况,他们每天都买报纸看,但再也没有见到这方面的消息。倒是有一天,报纸上报道了一个日军中队长给一家期货公司剪彩的消息,还配了照片,照片正中间就是那个中队长,旁边有一个中国人,他是陈楚欣!

陈正强这段时间来都在找陈楚欣,没想到在报纸上见到了。他问小红,报纸上有没有说明天陈楚欣会去哪里,小红再看了一遍,回答说:“没有。但是报纸上说了明天那个中队长要去制药厂视察生产线,陈楚欣既然是翻译,肯定会去的。”

陈正强点了点头。第二天,两人用旧布包了步枪,做成一副拐杖的样子,陈正强则装作跛子,夹着两条枪在小红的陪同下一瘸一拐来到了制药厂附近,从后面爬进了仓库,伏在仓库巨大的房梁上。在这里,揭开一片瓦就可以看到从厂门到办公室以及生产车间的几百米远的整个路段。

一个多小时以后,两辆鬼子的军车开到了制药厂门口,因为大门太窄,车开不进来,便停下了,鬼子们跳了下来,走进厂来,其间夹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正是陈楚欣。陈正强用枪瞄准,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自己孩童时候的生活来,那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有一个叔叔,但从来没有见过,偶尔,他会问爸爸叔叔去了哪里了,爸爸总是满脸惆怅,告诉他,叔叔去了很远的地方,不过很快就会回来的。看得出来,爸爸对这个叔叔是多么牵挂啊,可到如今,爸爸死了,叔叔成了杀死兄长一家人的仇人的狗腿子。想着想着,他泪流满面,小红看了,也流泪了,说:“他毕竟是你亲叔叔,要不……我们不打了吧?”

“不,正因为是我的亲叔叔,我才不能让他在世上祸害其他人……”陈正强说着,擦了擦眼睛里的泪水,开始瞄准,可泪水总是流下来,迷糊了他的眼睛。他转过头,对小红说:“你来。”

其实小红已经瞄准了他。她看看陈正强,点点头,看着陈楚欣已经进入了最佳射击距离,于是食指用力,扣动扳机……

“啪”的一声,一件什么东西飞过来,打中了小红的后脑勺。小红不由得吃了一惊,手指一下子放松了。


分道扬镳

制药厂仓库的房顶是木瓦结构,横梁直径有两尺多,有一个人在一根横梁上挖了一个槽,自己睡在了里面。这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他一直静悄悄注意着陈正强和小红的动作,两人一点也没有发现他。直到小红就要向陈楚欣射击的时候,他掏出一支钢笔扔了过来,打中了小红。

陈正强赶紧举枪沿着钢笔飞来的方向转过去,一下子瞄准了那个人,同时口里低吼一声:“你是谁?”

那人已经坐了起来。他不慌不忙,摆摆手,说出一句话来:“你们是种地的吗?”

陈正强正莫名其妙,这时听到小红说:“种西红柿的。”

“地是哪一块?”

“大路旁第八块。”

那人微笑起来,赞叹说:“你们就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江城双飞侠了?没有想到你们是我们这边的。”

“我们不是地下党,”小红警惕地看看周围,确信没有人听到和看到他们,才说,“我爸爸是地下党,现在在国民党部队里做兵运工作。他临走的时候告诉我和妈妈,如果遇到地下党来家里找他,就这么对暗号。”

“你们想杀那个鬼子中队长吗?”

小红说:“不,我们要杀汉奸。”

那人依然微笑着,说:“你不是党员,怪不得你不知道。陈楚欣可不是汉奸,他也是地下党员,刺探日军情报的。幸亏遇到我,要不差点犯了大错。”

小红和陈正强都万分惊讶。陈正强还有点不相信,说:“可是他眼睁睁看着鬼子杀人,也不相救啊。”不过他很快相信了,自己离家那么久,家里一点都没有被破坏,那不是叔叔保全还会是什么呢?他又想起了那次在自家发现的报纸,肯定是叔叔从门缝里塞进来的,目的是警告他们提高警惕。

可是,陈楚欣怎么知道江城双飞侠是之一是陈正强呢?其实这里面有一个秘密,陈正强一直没有告诉小红。他12岁的时候,陈楚欣回来过一次,他和一帮人去了一座山里,拿出一支来练习打靶、战斗。陈正强也去了,缠着叔叔要他加入,陈楚欣答应了,他把工地吊线的经验利用到射击中,进步神速,几天时间之后,五六十米远外的靶子几乎能百发百中了。半个月时间下来,陈正强成了他们中枪法最准的,大家都对他钦佩不已,甚至说他生来就是拿枪的。也就是那时候,陈正强知道了狙击步枪的用法。这城市里只有陈楚欣知道他的枪法非常精准,因此出现了江城双飞侠,陈楚欣自然就想到他身上了。

“不能因为小事乱了大局,”那人说着,他自我介绍名叫张焕,是潜伏人员,因为受伤了,通过制药厂的地下党员躲藏到这里来养伤的。他说,他正好准备今晚弄一些药品出城,他叫陈正强和小红跟他一块儿去。

然而陈正强根本就没有听他说话,他用枪瞄准了那个鬼子中队长,打了他个脑袋开花。日军哗然了,各找有利地形卧地观察,如临大敌。一个日军拿起手枪向天上鸣放几枪,很明显是召唤同伙。

张焕没有想到陈正强会干出这样的事情,可是现在已经来不及责备了,他轻声叫一声“下去”,带头跳了下去。地面上堆放着很多长条形的木箱子,他招呼小红和陈正强各躺进一个木箱子,自己也钻进一只。不一会儿,有个人走了进来,轻声叫张焕的名字,张焕也轻声告诉他另外两人也是内部人员,他便把三只木箱子钉上钉子,用包装带绑好,搬到其他包装箱上面。

外面鬼子越来越多,他们在长官的命令下各间屋子搜查,仓库里也来了,他们到处查找,什么也没有发现,退了出去。

制药厂里的闹闹哄哄声音其间夹杂着枪声、人的哭喊声,多数是日语,陈正强三人听不懂,但也知道是在拷问厂里的工人,但也有时候出现汉语,他们听懂了一句“一定又是江城双飞侠,看来他们改在白天行动了”。看来的确已经名震武汉了。

外面的喧嚣终于渐渐减弱了,也不知过了多久,装着陈正强等三人的木箱子被抬起来放进手推车,推出制药厂大门,放进了一辆卡车。不一会儿卡车开动了,陈正强问在自己上面箱子里的张焕:“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这一批药品是运送到前线去的。”张焕回答。

陈正强觉得很奇怪,这明明是日本人的药品,怎么会给共产党送到前线去呢?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忽然枪声大作,车停了,一些人跳上车来,找到了装着陈正强三人的箱子,打开,三人又憋又饿,都快晕了,吃了点东西,精神好些了,才看明白这辆车被劫了,解救他们的都是便衣,想来都是共产党的秘密工作者。

张焕和他们相识,向他们介绍了陈正强和小红,其中一个人说:“我们山西前线太需要你们这样的狙击手了,你们跟我们先去延安,然后去前线。”

但是陈正强不愿意去,“天都黑了,我要回去打鬼子了,”他说着,也不和众人道别,拿上枪就走。张焕拉住他,告诉他单打独斗起不了多大作用,一定要和部队协同作战,才能杀死更多的敌人。

“我一个人杀了27个鬼子了!”陈正强不屑地说,“你们那么多人,谁杀了那么多鬼子?”他说着,挣脱了张焕的手,径自走了。

张焕留不住他,唯有叹气。他回过头来问小红,你呢,跟我们走吗?小红流着泪说:“他变得越来越听不进去话了。他杀人太多,变得不当回事了,他一天不杀鬼子,心里就烦,唉声叹气借机生事的,好像遇到了什么大灾难一样。我必须跟他回去,如果我不在他身边,他会越来越疯狂。”

张焕点点头。小红放开脚步,很快追上了陈正强,两人向武昌方向赶去。其实他们目前距离武汉只有十多里,午夜的时候便到了,他们来到上次挖好的那个洞前,小红刚要往里钻,陈正强忽然抓住了她:“别进去,危险!”

小红吃了一惊,急忙抓枪看四周,可是她什么也没有看到,“怎么了?”她问。

“还记得日本人来了两个狙击手吗?他我感觉他们肯定在前面什么地方隐蔽着,等着打我们。”

陈正强经常都有这种直觉,而且很准,他们靠他的这种直觉躲过了好几次危险,小红很相信他。于是两人不进去,绕着城走了小半圈,见到一个夜渔的渔夫。渔夫见到两人拿着枪,吓了一跳,陈正强用枪尖指着他说:“跟我们走!”

渔夫哆哆嗦嗦,只好听从吩咐,走在前面,三个人在巷道中弯来拐去,也不知道走了多远,陈正强停下来对渔夫说:“你从这个方向跑过去,就可以回家了。”

渔夫不知道怎么回事,可是他看见前面路上一片寂静,并没有人,便放心跑了过去,然而刚跑了几十步,“噗”的一声,一颗子弹打中了他的头部,他栽倒在地上。

这边,陈正强通过渔夫的死已经知道了那一名日军狙击手的位置在一幢楼房的房顶上,他招呼上小红,两人找了一个适合狙击的位置埋伏下来,耐心等待着那个房顶的动静。小红痛心地问:“你让那个渔夫跑过去,就是为了把狙击手引出来?渔夫是中国人呀,你怎么这么干?”

“那有什么?”陈正强不以为然地说,“用他的命换一个鬼子的狙击手,还不划算吗?”

小红的心渐渐凉了,她不再说话。

很快,天色亮了起来,房顶上的那个狙击手大约认为已经安全了,探头看前面,被陈正强一颗子弹掀翻。同时,他的眼角又看到了另一幢房顶上的另一个狙击手,急忙叫小红躲避,同时自己向右翻滚了两圈。那名狙击手是对准他射击的,不过他躲得太及时了,子弹只是从他耳边飞过,激起“嗤——”的风声。陈正强翻滚、爬起,把枪架上一辆废弃的手推车,射击,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只听那房顶上“啊”的一声长呼,狙击手“噗”的一声滚落地上。因为仓促开枪,陈正强并没有把他一枪致命,但也足以让他和小红顺利撤退了。陈正强得意得仰天大笑。

当天,小红告诉陈正强,自己要离开武汉去前线找自己的爸爸去了。陈正强留下来继续杀鬼子。他越来越让敌人闻风丧胆。


惨烈复仇

除非执行既定任务,否则陈正强白天出门是不带枪的,带枪容易暴露。白天睡足之后,就出门踩地形,尤其是寻找鬼子兵营,方便晚上守候,等有单个的鬼子出来,尾随歼灭。他也知道这很危险,但鬼子越来越精明,在安全的地方基本找不到落单的了。

这天中午,城隍庙人很多,陈正强经过的时候,发现有一队鬼子在市场里分散开来,各自拿着刺刀插进小贩们的箩筐里,好像是查找违禁物品。其中有一个鬼子腰上吊着一个红玛瑙的烟斗,陈正强一看到那个烟斗,立即全身血液沸腾了起来!

原来,陈正强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烟斗是他的父亲陈多福的。上次陈楚欣回家的时候,给家里每个人都带了礼物,送给陈多福的便是这个烟斗。他说这烟斗是一个朋友从南非带回来的,这种玛瑙在其他地方不出产。陈多福非常珍爱它,把手经常握的那一段包了锡纸,鬼子连那锡纸都没有揭下来呢。

这鬼子一定是杀害父母和姐姐的凶手!陈正强想到这点,牙齿咬得格格响。他非常后悔今天没有带枪,要不然拼着命也要杀了这鬼子。但他现在不能回家拿枪,要是他回去的时候鬼子离开了,他上哪里找去?

他守候着,装着选买东西的样子,随在鬼子群后面移动。到黄昏了,鬼子们拿着大包小包抢来的东西走出了城隍庙市场,陈正强也跟了出来。他要弄清楚自己仇人的窝点,以后好专门守候他。

忽然,陈正强感觉到身后一阵响动,他还没有来得及转过身来,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到他后腰上,他身不由己,向前窜出好几步,扑倒在地上,双手和双膝擦得火辣辣地痛。

陈正强好一会儿才晕过来,看见自己身旁停着一辆黄包车,站着两个男人。年轻一些的男人像是车夫,他正把陈正强扶起来。

陈正强扭头一看,鬼子已经转过街角,无影无踪了。他气得破口大骂:“你瞎眼啦?往人身上撞!”一边骂着,一边就挣脱车夫的搀扶,想去追鬼子,然而双腿吃不上力,他一摇一晃,差点又跌倒了。

车夫急忙重新扶住他,把他搀到车上,要带他去医院。陈正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却无可奈何,只好催着车夫加快脚步。

另外那个男人坐到了陈正强的身旁,车夫拉上车一路奔跑,到了一处鬼子兵营门口,停了下来,陈正强看到自己跟踪的那队鬼子正在进兵营,忽然感觉不对头,急忙要下车,身旁的男人伸出一只手重重地压在他的肩膀上。陈正强看看他,他用下巴向左一指。陈正强向左看去,那边一幢房子赫然挂着“回春院”的牌子。原来还真是医院。

车夫扶着陈正强越过医院柜台,直接进了后堂。一会儿,从侧门里出来一个人,陈正强看了大出意外:这是陈楚欣!

车夫把陈楚欣拉到一边,嘀嘀咕咕一阵子,陈楚欣走过来低声说:“你好大胆子!你今天差点没命了你知道不?”

陈正强莫名其妙,问:“谁说的?”

陈楚欣说,陈正强跟踪鬼子的时候,除他和鬼子之外再没其他人,再跟下去鬼子肯定会警觉,那不是杀了他就是抓了他。即使抓了他,残酷迫害之后也会处死。

陈正强明白了,黄包车夫和另外那个男人也是陈楚欣这边的人,他们是故意撞倒他的,其实是为了救他。可是陈正强一点却没有领情的心思,他说:“你知道吗?我见到杀害爸爸妈妈和姐姐的鬼子了。”

“他叫中岛芸二,”陈楚欣说。

陈正强两眼直瞪着他:“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可是为什么不报仇?”

“我当然要报仇,”陈楚欣说,“不过时候还没有到,我不能为了杀一个鬼子影响了大局。”

陈正强不理解这话,可是他也不愿意多说了,他觉得这个只见过几次的叔叔感情和一般人不一样。这时候一个医生来给陈正强疗伤,陈楚欣则在旁边告诉他,张焕从重庆带来了消息,党还是希望陈正强到抗日前线去。陈正强没有反对也没有答应,岔开话问:“你们既然是秘密活动,为什么把地点安排在鬼子兵营门口,不怕被发现吗?”

陈楚欣若有所思地回答:“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这个你不懂。”

夜深了,陈楚欣安排地方让陈正强休息。可陈正强哪里睡得着?他一想到家人的惨死,而凶手挂着战利品到处耀武扬威,就气得用拳头砸床。他睡不着,浑身燥热着躺到下半夜,见身边的人都酣睡了,便悄悄起身来,出了门,忍着膝盖的伤痛回到家里,拿上步枪又返了回来。

医院的旁边有一幢平房,门窗都被卸掉了,里面乱七八糟,没有人。陈正强爬上楼顶,找了几块砖头垒起来,中间留了一个洞。他把枪杆伸进洞去,透过瞄准镜,街对面兵营大门口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

蚊子铺天盖地,在陈正强的手上、脸上等凡是有肉的地方叮咬,他拼命忍住不去驱赶,害怕闹出动静惊动了鬼子。

终于,天亮了,兵营里渐渐人声鼎沸,一会儿声音整齐起来,鬼子开始早操了。早操过后,陆续有成队的鬼子走出来。在瞄准镜里,这些鬼子的长相能看得清清楚楚。

又一队鬼子出门了,陈正强一个个地分辨着。忽然,他全身一震:他看到了他的仇人,那个名叫中岛芸二的鬼子!虽然伏在房顶的目的就是等他,但一下子见到了,他依然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他拼命控制自己,让瞄准镜中的十字心对准了中岛的眉心,然后一咬牙,重重地抠动了扳机……

中岛应声而倒,连挣扎都没有挣扎一下就死去了。其它鬼子忽地散开,两个人蹲下去察看中岛,其它的人各自寻找着依托,把枪指向了陈正强这边。

陈正强心中油然生起一种大仇得报后的快感,他真想高声吼一句,但目前面临大敌,他不能暴露自己。而且,鬼子们好像已经发现了什么,他们的枪口正对着陈正强的方向。“扑”的一声,一颗子弹飞了过来,掀翻了陈正强面前的一块砖。陈正强忽然明白了,这一垒砖头引起了鬼子的怀疑。正想着,又一颗子弹飞来,又一块砖被掀翻。如果再掀掉一块砖,陈正强就会暴露了,可是他更不敢离开,那样自已不但会被发现,而且会成为毫无还手机会的活靶。

陈正强知道自己是活不过今天了,他忽然生起又恐惧又伤感的复杂情绪来。他双泪齐流,但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哭泣,要趁现在还有机会多杀几个鬼子。他用泪眼透过瞄准镜对准了一个鬼子,颤抖的手指扣向了扳机。他知道这一枪打出去,会引来鬼子密集的子弹,但也胜过等着被打死啊……

这时候,忽然间,在旁边的一幢房子的房顶传来一声步枪的声音,一个鬼子大声叫着倒了下去。鬼子们早就憋着一口气了,这时候所有的枪口都对准了那个房顶,子弹像雨点一样打了过去。

陈正强看见,那边房顶上,一个人站了起来,天哪!那是小红!只见她摇摇欲坠,很显然中弹了;她向着陈正强这边拼命一挥手,在这中间,不时有子弹打在她身上,血光飞溅……

鬼子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小红身上,陈正强得以顺利地下了楼。楼下站着两个人,正是陈楚欣和昨天那个车夫。他俩见了陈正强,上来抓住了他,把他拖到一堆柴草边,掀开柴草,露出一个洞来,三人钻了进去。

洞内很黑,但陈楚欣很熟悉,他拉着陈正强跑出去好长一段才停下来。

“小红她……她怎么会在那里?”陈正强带着哭腔问。

陈楚欣说:“她一直就没有离开过武汉。她加入了地下党,党命令她暗中保护你!”

陈正强大吃一惊。陈楚欣继续说,昨天后半夜,小红来联络的时候,看见陈正强不在床上,便知道他去复仇了。为了避免和陈正强争执惊动鬼子,她上了另一幢楼掩护。

陈正强明白了,小红知道他陷入了困境,才故意开枪把鬼子引到她身上,用生命救了他!

陈正强嚎啕大哭。陈楚欣急忙捂住他的嘴。陈正强好一会儿才发现车夫没有跟他们在一起,问陈楚欣,他说,他在守洞口。

陈楚欣带着陈正强又走了一段,然后打亮手电筒,陈正强看见洞的尽头是一个水潭。陈楚欣指着水潭说:“从这里钻进去,出口就是长江,那里有一艘挂着三角旗的轮船。那是我们的船。你上船去等我。”

陈正强问:“叔叔,你呢?”

“我还没有暴露,要留下来。”他若有所思地说,“小红希望你和她一起去重庆找张焕,让他安排去延安。现在没有了她,你一个人,去吗?”

陈正强立即泪如泉涌。他紧紧咬住牙,用力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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