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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 年 9 月 3 日,当 Aleksander Doba 划着皮划艇驶入法国勒孔凯(Le Conquet)港口时,他刚刚完成了个人第三次,也是迄今为止最危险的一次单人皮划艇横渡大西洋之旅。当时距他 71 岁生日只有几天时间。独自一人在海上航行了 110 天(他上一次登陆是在 2017 年 5 月,地点是新泽西州巴尼加特湾 Barnegat Bay),Doba 已经不习惯穿裤子。其实在驶抵法国的 5 天前,Doba 原本距离英国海岸只有几百米,当时他本可以轻易地结束这趟旅程。不过他始终记得自己离开新泽西州时立下的誓言:不仅要乘皮划艇行驶到欧洲,而且要行驶到欧洲大陆。所以他又在海面上划了近一个星期,才终于抵达法国海岸。4 个月来,他坐在这条只有 1 米宽,船舱像棺材一样的小船上忍受着波涛骇浪,连续睡眠时间从未超过 3 个小时,这趟旅程不仅考验着他的亲人们的耐心,也让他充分体验着孤独、赤裸和恐惧。

划皮划艇是一种荒唐的长途海上旅行方式。因为就算你的肌肉练得再大,在这里都派不上用场。“这是一种真正的 katorga,”Doba 说。Doba 是波兰人,在波兰语中“katorga” 是被流放到西伯利亚从事苦役的意思。不过,在这里,Doba 说 katorga,并不是指他本身不想做这件事。事实上,我们大多数人视为痛苦的经历,在 Doba 那里被重新定义为逆向的自我抉择,而这给了他一种存在主义的快感。在 Doba 的一生中,遗憾往往来自于屈服,来自于以传统的方式感知和回应痛苦——例如,1989 年 4 月的那个晚上,他在波兰中部城市普洛克附近的维斯杜拉河上划船,为了泡茶和烘干衣服而生了一堆火。还有在那一周后的下午,在同一条河上,他没有忍住诱惑,在牛奶酒吧餐厅吃了薄煎饼、西红柿汤和米饭,而按照他的计划,他本应该在营地靠着皮划艇,吃冰冷的罐装牛肉汤,以便使自己的身体适应北极的温度。Doba 曾向自己保证,他要战胜这些诱惑,变得更加坚强

Aleksander Doba.

Doba 一再表示,皮划艇横渡大西洋的热望最初并非源自于他内心。“凭良心说,这不是我的主意,”今年一月我在波兰见到 Doba 时,(Doba 不太会说英语,我们通过翻译进行交流。)他对我说,“我是受人感染,中了它的毒,然后一发不可收拾。”2003 年,当时 Doba 已经是波兰最有经验的皮划艇爱好者,一位波兰教授找上门来,向他寻求关于乘皮划艇横渡波罗的海的建议。这位教授最终说服 Doba 和他一起乘单人皮划艇穿越南大西洋,从加纳出发一路行驶到巴西。他们甚至想好晚上把皮划艇绑在一起,搭成平台睡觉。不过这次旅行以失败告终。启程 42 小时后,他们就被海浪冲回了海滩

Doba 于是飞回波兰,回到了位于波兰西北部的家乡波利采,继续在那里的化工厂从事维护和修理的工作;他发誓再也不和别人结伴乘皮划艇出游了。后来,Doba 开始构思皮划艇要想应付出海应该具备的功能。他认为,首先它要做到永不沉没,然后船只侧翻后要能自动扶正,另外要有储物柜储存食物,还要有可以睡觉的船舱。Doba 据此设计出了一张草图,然后拿着这张草图,驱车来到当地的首府城市什切青,与一位名叫 Andrzej Arminski 的游艇建造商接洽。Andrzej Arminski 答应帮他打造皮划艇,并于 2010 年春天交付了成品。Doba 基于自己的绰号 Olek 将这艘皮划艇命名为 Olo。Doba 告诉妻子,他打算再次尝试横渡大西洋。

Aleksander Doba 乘皮划艇横渡大西洋,摄于 2014 年 4 月抵达美国佛罗里达州之前。

在 Doba 之前,只有一个人曾单纯靠划行皮划艇完成了横渡大西洋之旅,不过此人的行驶路线是从一个岛到另一个岛,从纽芬兰岛出发到爱尔兰岛结束。而 Doba 的目标是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完成两个大陆之间的穿越,从塞内加尔行驶到巴西。这一次 Doba 的旅行相比上一次要顺利得多,但并不是说旅行的过程有多么愉快。首先天气酷热潮湿,让人不胜其扰。白天的时候,Doba 想睡觉,却难以入眠;想划桨,却差点中暑。他没有固定的划行时间表。“我不是德国人——不会固定在早上 9 点划船,”他解释说,“我是波兰人。我只有想划的时候才会划。”他的皮肤因为盐渍长了皮疹,腋窝和腹股沟处出现了水泡。他的眼睛因为感染结膜炎而充血。手指甲和脚趾甲几乎全部脱落。衣服浸透了盐渍,怎么都晾不干,而且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导致皮肤发炎的情况更为严重,以至他后来就干脆不穿衣服。

在海上乘皮划艇是一项极其枯燥单调的活动。最主要的挑战并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Doba 将这种乏味比作痴呆症的一种:“这个过程就是数百次,数千次,乃至数百万次的重复。而在此期间,完全用不到大脑思考。”Doba 笑着说,在没有助听器的情况下,独自漂流在海上,他会晕头转向,就只能对着自己大喊大叫,“这样才能听到声音”。(Doba 有些耳聋,不过他在海上航行时并没有佩戴助听器,因为这些设备非常昂贵而且不防水,再说在海上也没人跟他说话。)他原本计划通过游泳保持腿部肌肉的紧张度,不过后来他不得不放弃这个计划,因为身体浸泡在水中会引来鲨鱼。他曾遭到一群飞鱼的袭击。“你知道它们游得有多快吗?”他说,“被它们袭击的感觉可不太好。”

Aleksander Doba. 图片版权:Eldorado Journal

闷热的船舱和飞溅的海浪让他睡不着觉,这时他就会想起妻子、孩子和年幼的孙女。他也会想起已经去世的父母。他会与海龟谈心,当它们从他身边游过时,他会拍打它们的龟壳,以确认它们是否还活着。有时海鸟也会停在皮划艇上稍事休息,通常它们会钻进船舱不肯离去。Doba 有一部卫星电话,他用它和 Arminski 发短信,Arminski 是他的领航员,会定期给他发送风向和天气预报的信息。Doba 也给妻子打过两次电话。不过当她拿到 500 美元的电话账单后,她说,“谈话的欲望”就降低了。

Doba 在早上会轮换着吃 3 种冻干麦片粥,午餐在 4 种冻干汤中做选择,晚上则有十几种冻干主菜可以挑来吃。(他先把肉类都吃光了。)他还有干果和妻子做的李子酱作为零食,不过刚行驶到一半时,他就把这些零食吃完了。Doba 告诉我,每次他闭上眼睛,就会“梦到自己在波兰的冬天里划船。”整个旅程下来,Doba 瘦了 40 斤。即便如此,这次旅行还算完美。离开塞内加尔 99 天后,Doba 便抵达巴西,受到一名记者和一名波兰大使的迎接。其实没有人在意你是否乘皮艇横渡了大西洋。从 Doba 的眼睛中不难看出,他其实对此已经了然于胸。在旅行结束时拍摄的照片中,他看起来既兴奋又野性(这里是褒义,本质上是自由而奔放的意思)。

2018 年 1 月,Doba 与本文作者在波兰中部的布尔达河畔。

我到达华沙的那天,一位名叫 Martyna Wojciechowska 的时髦女性出现在我的酒店里,她是波兰纪录片《世界末日的女人》(Woman at the End of the World)的主持人,前来与我讨论 Doba 的事情。我当时的状态不太好。确切地说,我作为一名患有流感的犹太人还要在 1 月份的波兰划皮划艇——这样的设定似乎预示着什么不好的结局。不过我还是很高兴自己终于逃了出来。作为一个有两个孩子的职业母亲,我一直觉得自己被这种身份带来的林林总总淹没了。(说实话,你并不需要知道个中细节。)Wojciechowska 喝了一杯特浓卡布奇诺,告诉我说,她订过 5 次婚,不过一次都没结成——她觉得有了丈夫后就无法实现自己的梦想了。她曾在女儿 8 个月大的时候丢下她去南极爬山,因为她想要集齐七大高峰,登上每个大陆的最高峰,那时,实现这一目标感觉像是生死攸关的事情。她说,现在回想起来,心里觉得很惭愧,还因此被人评头论足,不过我们还是走到了今天,不是吗?之后她邀请我到附近的餐厅吃饭,点了馅饼和罗宋汤,还给我讲了一个笑话。

“一个魔鬼、一个德国人、一个法国人和一个波兰人同时乘坐一个热气球,”Wojciechowska 说,“不过热气球越飞越低,越飞越低——一场灾难即将发生。于是魔鬼对德国人说:‘你必须跳下去。这是命令。’于是德国人就跳了下去。”

“接着魔鬼对法国人说,‘你必须跳下去。’法国人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魔鬼说,‘我的意思是说,生命本没有意义,不过如果你跳下去,你就会变得时髦而摩登。’于是法国人跳了下去。”

“然后魔鬼转向那个波兰佬。他试图用说服德国人和法国人的理由劝波兰人跳下去,不过没有成功。 于是魔鬼说:‘我知道你不会跳的。’结果听他说这么一句话,波兰人就跳了下去。”

Aleksander Doba 乘皮划艇横渡大西洋。

Wojciechowska 直勾勾地看着我,似乎是要确认我是否听明白了。她说道:“波兰人就是这样,你越不相信我们,我们就越有决心。为了证明自己,波兰人可以忍受一切磨难。如果你不愿意受苦,那么你就一事无成。要不你就坐着等死。这是你唯一能做的事情。”

这种意识几乎以一种行为艺术的方式铭刻在 Doba 的灵魂深处。要么被生活打败,要么扼住命运的咽喉。“Nie chce byc malym szarym czlowiekiem,”他告诉我,“我不想当个毫无特色的平庸之辈。”这是波兰语中的一句常用表达,亦可以成为我们所有人的座右铭。

1946 年,Doba 出生于波兰的斯瓦泽兹,彼时这个国家刚刚经历了二战的摧残,在战争中波兰被苏联和纳粹德国所践踏,而后又在炮火的袭击中变得满目疮痍。整个国家哀鸿遍野,民不聊生。而他祖先的境遇也好不到哪去。Doba 的外祖父是沙皇军队中的高级军官,在 1917 年布尔什维克革命中被毒死。他的外祖母随后被流放到西伯利亚,而他们的 3 个儿子,也就是 Doba 的舅舅们,则下落不明。

然而在 Doba 的描述中,他的少年时期充满了神奇乃至梦幻的色彩。他说,他住的房子附近有一个池塘,池塘后面是一片森林,森林里长着很多蘑菇,再往后是一个小机场,里面有滑翔机和鹳,夏天的时候它们就会迁徙到那里。Doba 的父亲是一位能工巧匠,擅长变废为宝,他用废旧物品给儿子做了一辆自行车。15 岁时,Doba 曾独自骑着自行车在波兰各地游历。

Doba 和他的 Mr.Olek 号皮划艇。这支皮划艇只在当地的河流中使用,Doba 在上面写下了划过的所有河流的名字。

从波兹南科技大学(Pozn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机械工程专业毕业后,Doba 在一次背包旅行中遇到了未来的妻子 Gabriela Stucka。他教了她一个烧水的法门,不过直到今天 Gabriela 还对此嗤之以鼻。然而 Gabriela 还是被 Doba 顽皮的性格吸引了——Doba 曾从东德走私滑雪靴,过边境安检时他就将它们穿在脚上,以此顺利逃过盘查;他在暑假期间刻意蓄胡须,这样回学校接受强制军事训练时,他就会成为全波兰唯一留着胡子的士兵

Doba 是在 1980 年他和 Gabriela 搬到了波利采后才开始划皮划艇的。他成了当地一家化工厂的设备修理工,而 Gabriela 则成为一名社会工作者。某日,Doba 的一位同事说,这家工厂的皮划艇俱乐部将开展为期两周的探险活动。在此之前,Doba 曾痴迷于滑翔翼和跳伞活动,不过因为波利采靠近东德边境,所以政府经常关闭空域。于是 Doba 报名参加了工厂的皮划艇之旅,而且第二年又去了。之后,每到周末,Doba 就会带着皮划艇登上火车,然后在距离河流最近的一站下车,用由自行车和婴儿车部件制成的轮式装置拉着皮划艇走 40 公里来到河边。有时他也会带上 2 个年幼的儿子 Bartek 和 Czesiek(分别出生于 1979 年和 1982 年)。在他们出发之前,Gabriela 会让 Doba 报备孩子们的身体情况(“Bartek有点流鼻涕,疲劳,不过身体其他方面还好...”),以便她对孩子们回来时的身体情况进行比对。过了没多久,男孩们开始叛变。Bartek 回忆说:“他总是带我们去很远的地方,那个地方荒无人烟,只有他和我们3个人,我们很不情愿。我记得有一次下着雨,地上有很多蜘蛛,途中还遇到几条小河,我还记得我们从灌木丛中艰难地穿过去。”

没有儿子同行之后,Doba 开始为自己设定目标:超越波兰人在一年之中皮划艇连续航行的最高天数(108 天);划皮划艇完成波兰境内最长的航行路线(1189 公里)。在铁幕倒塌之前,共产党为防止有人叛变,严禁在波罗的海划皮划艇。不过 Doba 还是照划不误。有一次他被边境巡逻队抓了个正着,他辩解称:“我本来只是想在河里划一划,不知怎地划到这里了。”巡逻士兵告诉 Doba 说,他违反的法律太多,他们不知道以什么名义起诉他才好。Doba 回答说:“那这样的话,我就走了。”

Aleksander Doba 接受媒体采访,受到英雄般的欢迎。

1990 年代早期,波兰完成了向民主制度的转变,也就是波兰人口中的“过渡”,自此之后,Doba 的旅行难度就不断升级。他花了 100 天划皮划艇绕波罗的海沿岸一周。他也曾从挪威海岸一路划到北极圈。沿途中,他被暴风雨从皮划艇上抛了下来——将他与皮划艇捆在一起的绳子在颠簸中松开了,他随后昏了过去直到在岸上被自己的惊叫声惊醒。Doba 不后悔有这样的经历,在自己的床上撒手人寰对他来说兴味索然。

一天下午,Doba 把他的马自达 5 小型货车停在公寓大楼旁边的空地上,大楼旁边是一片樟子松林,一颗颗松树肃穆地矗立在那里,默默地争夺着阳光。Doba 指着松树林笑呵呵地说道:“有时候我们会冒险到那里喝一杯啤酒呢。”

Doba 住的公寓楼是一幢五层高的混凝土毛坯大楼,楼梯井也是同样没有刷漆的混凝土外壁。整个楼从外观上看像是乌托邦式的青年小说中的场景,小说中的政府一心想要创造出无数个毫无特色的平庸之辈。不过公寓内部给人的感觉就好多了:门厅里放着鞋子;厨房门框上记录有孙辈身高的铅笔标记;客厅里摆放着地图册、皮划艇奖杯和装有家庭照片的雪景球。在 Gabriela 的要求下,陪伴了 Doba 几个月之久的泡沫睡垫(已经发臭)和皮划艇上的其他装备都被丢在了阳台上。即便与家人相比,Doba 的体格也很与众不同。他的身体似乎是由不同年龄的人的身体部件组装而成。他的皮肤看起来像 71 岁,胸部看起来像 50 岁,手和前臂看起来只有 30 岁,好像直接从蒙大拿套马的牛仔身上取下来的一般。而他的头发和胡子似乎是从米开朗基罗画的上帝像中拿过来的。

Doba 和妻子 Gabriela 在位于波利采的家中。

Gabriela 陪我们坐在餐桌旁交谈,餐桌上摆着花生、葡萄干、巧克力、饼干和蛋糕,还有用法压壶煮的咖啡以及热茶。Gabriela 现年 64 岁,她和 Doba 已经结婚 42 年,不过感情依然如旧。她接受他的一切——事实上,相比以往,她现在更容易接受他了。“人们年轻的时候,有时会非常嫉妒,希望伴侣能多陪伴在自己身边,”她说。不过从 1980 年代末开始,Gabriela 渐渐接受了 Doba 的生活方式。当时 Doba 迷上了皮划艇,每年 Gabriela 开车去母亲家过圣诞节时,会应 Doba 的要求把他和他的皮划艇放在路边,然后几天后回家时,再在事先约定好的地点接他和他的皮划艇回来。按照他们的方案,如果 Doba 到时没有现身,那么 Gabriela 就用棍子在土里写上:我来过了。然后径直自己回家。

Gabriela 给我讲完圣诞节的故事后,Doba 也讲起他们以前的事。他先是小小抨击了一番所谓的“礼节”,即无论东道主呈上什么食物,客人都必须表示喜欢。他说这样随着而来的结果就是:你一次又一次地吃着你不喜欢的食物。“我第一次看望未来岳母时,她做了鸭血汤。我特别不喜欢这道汤。我当时真得特别为难!”。为了避免因为曲意逢迎而引发的尴尬后果,Doba 告诉我,他对岳母说:“这个汤很好!看起来很好喝,闻起来也很香,也许大家都很喜欢。不过我就是不太喜欢这种汤。”他说,这让岳母颇受打击,不过这种打击只是短暂性的。“下一次我去拜访的时候,我的岳母就没有再准备那道汤。她知道我不喜欢。”

即便如此,Doba 第一次横渡大西洋时,Gabriela 还是一时难以接受。虽然几十年来,Doba 一直在作长途旅行,不过他每次都是睡在陆地上。Gabriela 告诉我,她于是给丈夫列了很多证明乘皮划艇横渡大西洋是个愚蠢的想法的理由。她甚至威胁要离婚。“如果你划到大西洋中心的时候遇到危险,而最近的陆地只有海底的话,”她问道,“那么你怎么办?”Doba 说:“不会有这样的危险。”她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他

不过就算 Doba 是奥德修斯,Gabriela 也并不想成为他的佩内洛普。她不想一生都活在压力之下、等待他的归来。于是她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而这份工作的回报比她在 1970 年代接受培训时想象的还要大。波兰转变为民主国家后,社会结构和风气也随之发生改变。Gabriela 前往丹麦,学习欧盟国家处理失业、酗酒和年轻单身母亲独自抚养孩子等问题的经验。她所在的部门从 5 人增长到 100 人。“我从没想过它会变得这么大,”她说。我和 Gabriela 开玩笑说,这就是她的大西洋。“比大西洋还大!”Doba 插话道,“这是 Gabi 的太平洋!”

Doba 和他在 2017 年横渡北大西洋时使用的 Olo 号皮划艇。

当天下午晚些时候,夫妇俩的大儿子 Bartek 带着两个正值小学年龄的女儿来到公寓。他告诉我,父亲最近这次出门探险,是他送父亲去的机场。这些年来,他和 Gabriela 一样,已经从心里接受了父亲的探险需求。不过这次旅行感觉很不一样。“当他最后拥抱我的时候,可能他并没有哭,不过我看到他的眼睛湿润了,”Bartek 说,“我从没见过他那个样子。我想:他可能不会回来了。”

完成第一次跨大西洋旅行后只过了几天,Doba 就开始谈论第二次旅行的计划。他原本就一直计划分别在南大西洋、中大西洋和北大西洋开展 3 次横渡之旅。当时 Gabriela 还不相信他会这么做。不过 Doba 还是匆匆开始了自己的第二次旅行,从葡萄牙启程,前往美国佛罗里达。2013 年 9 月中旬,Doba 仍然未准备充足所有旅行必备的装备。“在波兰,没有一个退休老人能负担得起这样的探险活动,”Doba 解释说。他的退休金每月只有 700 美元。不过社区为他筹集了一笔资金,于是 2013 年 10 月 3 日,他动身了。Gabriela 和 Bartek 都没有去机场送行。

Olo 这支皮划艇净重 300 公斤。在那次旅行刚开始时,Doba 在皮划艇上装了(除了其他东西以外)2 只碳纤维船桨、5 条防浪裙(以便在Doba 划桨时遮挡他的身体)、2 副皮划艇手套、3 副太阳镜、2 副阅读眼镜、10 箱防水火柴、2 把大屠刀、1 个电动脱盐器、2 个手动脱盐器、3 个漂浮烟雾信号、9 个红光信号、1 个炉灶和丙烷罐、2 把手电筒、2 个照明灯、1 台iPad、1 台 GoPro 相机、320 块锂电池(用于 Olo 的卫星信号设备)、矿物补充剂、1 个缝纫包、175 根巧克力棒、3 支牙刷、7 瓶防晒霜、3 公升自制葡萄酒、1 块磨手茧的浮石、两双凉鞋和 1 套应急钓鱼工具,这样 Olo 的总重为 700 公斤。此外,Doba 还带了 2 条帆船护具,这是一种类似攀岩护具的工具,不过是系在胸前而不是绑在腿上;他戴上护具后,用钩环将自己与船捆在一起。需要睡觉时,他就从笔记本电脑大小的小门中滑进船舱,躺下时,其内有不到 40 厘米的头上空间。他只能靠在船舷或船尾处排泄

在第二次探险的过程中,有段时间一切都很顺利。Doba 在海上不穿衣服,每天喝 5 杯速溶咖啡,靠冻干的印度马萨拉鸡果腹,偶尔也生食落在甲板上的小型飞鱼,通过卫星电话和家人以及造船人 Arminski 通信。这次探险的领航员依然是 Arminski,他定期向 Doba 发送风向和天气预报的信息。后来,在 2013 年 12 月 19 日那天,Doba 的电话出了故障。他等了 3 天,电话仍然没有信号。为了让 Gabriela 或 Arminski 帮他解决电话故障的问题,Doba 按下了 SPOT 定位发射器上的“帮助”按钮。这种设备已经成为探险者的标配,在远离电网的情况下,人们可以用它发送紧急信息和 GPS 坐标。

2013 年 10 月,Doba 在里斯本向人们展示如何在皮划艇中睡觉。图片版权:Ricardo Bravo

之后过了没多久,一艘希腊巨轮驶近 Doba,试图对他展开营救。可是 Doba 只想把电话修好,不想被拯救,所以他挥手让希腊人离开。“我很好,”他用英语喊着,用手指指自己,然后向上竖起大拇指,接着又喊道,“电话,坏了”,同时向下竖起大拇指。Doba 拒绝了船员们抛给他的绳索。船员大概以为 Doba 已经精神错乱——毕竟,在浩瀚的海洋中,他只是一个随波浮沉的小不点儿,于是调转船头,试图再次对他展开营救。而 Doba再一次拒绝了他们的好意。而当船员展开第三次营救行动时,Doba 用波兰语对他们骂了一句粗话。希腊人听懂了他的意思,于是离开。

停机 47 天之后,电话终于又有信号了。原来是有人忘了给和电话账单挂钩的预付信用卡充值。

不过在拒绝希腊船员救助的 2 周后,Doba 终于还是接受了帮助。当时,他的旅程已经完成了 90%,不过行至百慕大三角时,被疾风和涡流困住,连续 6 周一直在那里兜兜转转,无论如何也绕不出去。而且暴风雨导致船舵失灵,他自己尝试了多次还是修不好。无奈之下,Doba 只好给 Arminski 和 Piotr Chmielinski 发短信,后者是一名波兰皮划艇运动员,于 1980 年代中期叛逃到美国,之后不久与他人组队乘皮划艇穿越亚马逊河。Chmielinski 也一直在协调 Doba 的后勤工作。正是在他的建议下,Doba 在百慕大群岛登陆对船只进行维修。

登岛时,Doba 已经在海上航行了 143 天,他的腿几乎迈不开步子,而当他准备重返大西洋时,时间已经到了 3 月底,天气开始变得恶劣起来。虽然 Chmielinski 费了很大劲儿四处协调,不过在天气状况极其危险的情况下,岛上没有船长愿意冒险把 Doba 放回到他偏离航线的海域。最后他们终于找到一个人开船将他载到原来的位置,然后 Doba 就冒着暴风雨继续自己的旅程,并于三周后,抵达佛罗里达。之后 Doba 穿上一件干净的红白相间的衬衫,这是波兰国旗的颜色,躺倒在草地上。

当返回波利采时,Doba 受到英雄般的欢迎。14 个月后,他飞赴华盛顿接受了美国国家地理学会(National Geological Society)颁发的2015 年度人民选择探险家奖(the 2015 People’s Choice Adventurer of the Year)。活动策划人原本只是让他走上舞台,用英语说一句:“非常感谢。”而穿着牛仔裤出席颁奖仪式的 Doba 走上舞台后,说:“Polacy nie Gesi i swoj Jezyk Maja。”波兰人又不是鹅,他们有自己的语言。

Aleksander Doba. 图片版权:Nicola Muirhead for National Geographic

相比于苦修者的爱人们,苦难对苦修者本人的意义要更大。所有关心 Doba 的人都反对他的第三次远征——从新泽西出发,横渡海水冰冷、风暴肆虐的北大西洋,抵达法国。当然,Doba 从佛罗里达回来几天后,就开始筹划新的远征之旅了。Arminski 花了好几个小时试图说服 Doba 打消这个念头。在他看来,乘皮划艇横渡北大西洋的风险极高,Doba 的这个计划不负责任,甚至不道德。“要想设计一艘在北大西洋不会倾覆的皮划艇,根本是不可能的,”在他位于什切青的办公室内,Arminski 穿着整洁的 V 领毛衣、熨烫平整的衬衫坐在办公桌后,用带英国口音的英语对我说,“这里的重点在于波浪的大小和能量与皮划艇重量的比。”除了船只倾覆以外,还有一个更大的灾难:碎波将浪高上的所有势能转化为湍流的、剧烈的动能。它基本上就相当于水的雪崩。“碎浪能将皮划艇玩弄于股掌之中。”Olo 这只皮划艇的工程技术根本无力招架。“Doba 最后还是对我说了一句,‘我要去北大西洋’,我说,‘我不参与’ ,”Arminski 告诉我,“ ‘我绝对不会参与。这实在太危险了。每三周就会爆发一场能让皮划艇瞬间倾覆的风暴。你能挺过多少次?’”

Gabriela 说,自己因为 Doba 又要出门探险,“老实说,有点生气”。尽管如此,2016 年 5 月 29 日,Doba 还是划着皮划艇从美国新泽西州自由女神像附近的海岸出发了。天气预报很糟糕,不过 Chmielinski 还是安排了很多媒体为 Doba 送行,而且还来了一群皮划艇爱好者,他们划桨送了 Doba 一段,这让 Doba 觉得自己不能辜负了他们。在启程前一小时的录像中,Doba 的状况看上去很不好,他似乎很累,而且好像随时都会哭起来。出发前一天的晚上他只睡了3个小时,他都没来得及再清点一下装备。启程划过自由女神像后,Doba 打开了 GPS。GPS 没有反应。4 天后,在皮划艇侧翻了很多次之后,Doba 终于划过了桑迪胡克半岛,离开了下纽约湾。不过他又受到风浪的无情打击。(离开海岸是乘皮划艇跨大西洋旅行中最棘手的部分之一。)皮划艇储物柜进水导致电动脱盐器短路。Doba 被吹回到海滩上,不得不取消了这次旅行。

一年后,他再次启航

此次启程 3 天后,Doba 收到了第一次风暴预警。这时他距离新泽西海岸还不远,于是便在巴尼加湾登陆,吃了牛排,找了家旅馆睡了一觉,然后重新上路。有一段时间,旅程中风平浪静。但和之前一样,Doba 的电动脱盐器又坏了,为此他不得不每天花几个小时手动往一个极细的过滤器内泵入海水,从而得到 5 到 9 升淡水,然后用这些淡水给身体补充水分和处理冷冻干燥食品。不过这又怎样?Doba 并不着急赶路。他只是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地划着,这才是真正的 katorga。启程大约 3 周后,Doba 迎来了更多风暴的洗礼:高达 55 节的风速形成巨大的海浪,海水如山峦压顶般向皮划艇快速扑来,整个海面都摇晃不已,仿佛是惊慌的象群在巨大的水床上奔跑一样。在大西洋上划过船的赛艇运动员——划桨有利于恢复腿部和背部肌肉——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要将自己绑在船舱的地板上,以免被震得上蹿下跳,出现脑震荡甚至更糟的情况。想象一下,一架像皮划艇一样大小的飞机与湍流相撞,不过是在水中而不是在空中;在海平面上,湍流的密度是在大气密度的数百倍。

Doba 说,要想在一场恶劣的风暴中幸存下来,关键在于以船尾为导向点,使船身与海浪方向保持垂直,这样波浪只会击中狭窄的船尾,而不是打在船舷上把船掀翻。他借助的工具是用绳子固定在皮划艇船尾的一个海锚,它基本上相当于一个降落伞,他将海锚扔到水下以增加阻力。暴风雨发生时,海平面以下的水保持相对平静;快速移动的是海浪。Doba 遭遇的最严重的一次麻烦是一场持续两天的风暴。在最紧急的关头,船上绑定海锚的绳子突然断了。如果碎浪击中失去了海锚的 Olo 号皮划艇的话,Doba 说:“我知道自己马上就会被海浪卷起,皮划艇也会分崩离析。”于是他身上仅穿了一个护具,钻出船舱,爬过甲板,找到用绳子系着的备用海锚,将绳子固定在皮划艇上,把锚从船尾抛了下去。Doba 惊魂未定地回到船舱,对自己还活着感到震惊。“我可没有特技替身演员,”Doba 骄傲地对我说,“不过我不是在拍电影。即便是拍电影,这种惊险程度估计也过不了审查。”

2017 年 6 月,Doba 在横渡北大西洋时船舵出了问题,被“波罗的海之光”号的船员救起。图片版权:Wilfredo A. Milanes/Baltic Light

2017 年 6 月 16 日,一场暴风雨过后,Doba 从船舱内爬出来,发现船尾上固定船舵的大头针弯得很厉害。Doba 试图用炉子把大头针加热,然后再把它砸直。(这不管用。)他又试着在船舵上钻洞,想用塑料扎带把船舵系在船尾上。(这个方法在一定程度上有效,因为 Doba 确实钻了洞,不过还是无法掌舵。)接着,Doba 用带在船上的钢锯把别针弯曲的部分锯掉,临时用钩环将船舵固定住了。(这还算有用,不过也不是长久之计。)

Doba 通知了 Chmielinski,Chmielinski 又通知了 Gabriela —— 她其实并不想知道关于这次旅行的任何进展。不过她告诉我说,这次航行太危险了,她还是做不到不闻不问。Doba 在海上随波逐流了几天,靠吃冻干蔬菜汤和巧克力棒果腹。Chmielinski 等人提出了几个建议,不过在 Doba 看来,“这些救援方法都很奇特而且极其昂贵”。他们提议从巴哈马群岛调几只双体船对他展开救援或者派直升机从空中抛下修复船舵的工具包。Doba 没有同意。“最后花钱的可是我!”他说。其实他并不十分想获得救援。他的计划是在没有人帮助的情况下完成横渡之旅。他想撑一把,坚持自己原来的计划。

不过,之后过了不到一个星期,Doba 还是退了一步,同意让经过的一艘货船把他从水里拉起来,用焊接工具帮他修好船舵。在“波罗的海之光”号上,他吃了一顿热腾腾的饭,还和菲律宾船员拍了一堆自拍。船长认为让这个满身皮疹、睡眠不足的 70 岁老人独自回到海里并不是一个好主意。不过 Doba 坚持要回到海里

Aleksander Doba. 图片版权:Polskie Radio

两周后,他给 Chmielinski 发了一条短信,信息的内容有点令人难以理解,他说:“我没想到自己会陷入如此沮丧的境地。我打算通过‘关闭信号’摆脱这种糟糕的状况。” Doba 随后关闭了所有通讯工具,包括每 10 分钟上传一次坐标信息的 SPOT 定位发射器。没有 SPOT 发送的信息,提供救援的人们就找不到皮划艇的位置。Chmielinski 把这次通讯中断事件解读为 Doba 陷入绝望的一个信号,这或许是因为他刚在“波罗的海之光”号上与船员们度过了一段欢乐的时光,而现在又变得形单影只,心中不免孤独难过,又或许是因为他担心既然自己接受了帮助,就无法获得吉尼斯世界纪录的认证,成为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单人皮划艇洲际穿越记录保持者。Chmielinski 猜想,Doba 大概是已经准备好漂流到永恒的浩瀚之中,与自己的皮划艇一同消失。不过后来 Doba 又打开了自己的定位设备和手机。抵达法国之前,他制作了几段GoPro 视频。我们和 Gabriela 在他们的起居室里一起观看了这些视频。在其中一段视频中,Doba 说:“三周后,我就 71 岁了,如果我能活下来的话。”

1 月份一个异常温暖的早晨,穿着宽松的 Gore-Tex 牌长裤和雨靴的 Doba 递给我一只蓝色塑料桨,招呼我来到一艘红色的双人皮划艇前,接着他摘下助听器,高兴地宣布,“现在我进入寂静地带了”,然后一把撑开了船。我们当时是在波兰中部一个河流密布的低地,参加第 53 届国际冬季皮划艇大会。这个活动听起来很盛大,而实际上不过是60 名中老年波兰人在一月份抽一个周末一起划划皮划艇,喝喝酒,在山间小屋里聊聊天而已。那天的气温徘徊在 40 华氏度左右——大约相当于 4 摄氏度。Doba 有点失望。Doba 笑着说起某一年的皮划艇大会:“当时气温是零下 18 度,参会的人数也是这个数!”

然而,至少在我眼中,这条河充满了魔力——它是那么平静、神秘、生机勃勃。沿岸的树木覆盖着翠绿的苔藓,河中一排白鹭伸开双翅宛如绳子上被风吹起的床单,偶尔会有一缕阳光冲破低沉的云层。说实话,我的旅行并没有自己希望的那么顺利。流感一直没有痊愈,手机也快被家里人歇斯底里的短信塞爆了。不过在这个浩瀚的宇宙中,我是自成一体的一个小不点儿。这种感觉很好。

2018 年 1 月,Doba 在位于波利采的家中。

Doba 就坐我的身后,引领着皮划艇穿行在其他参会的皮划艇爱好者之中,依次绕过数十棵横卧在河中的大树。他根本坐不住,像个课堂上的多动症儿童。大约中午时分,我们和其他人一起在河岸上烤香肠,烤面包,吃像牛角面包形状的小饼干。善良、亲切又热情的波兰人不停送酒给我喝,我试图摆摆手示意心领了。这时,一位女士注意到我有咳嗽的症状,拿着一小杯看起来像咳嗽糖浆的浓稠红色液体走过来,“药!”她说。

我喝完之后,她大笑起来:“这是覆盆子伏特加!好喝吗?”

第二天,Doba 戴上助听器,开车送我们回波利采。几天后,他回答了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个问题:为什么他执意要开展第三次横渡大西洋之旅?他如何为自己正名?“如果我出海,然后就此死在海上,那么对我的家人和Andrzej Arminski 都会造成困扰,”Doba 承认道,“我其实已经非常接近我个人以及人类能力的一个极限。不过...”他没有说的是,仍然悬在空气中的是,对他来说,深入大海并葬身于此不是什么大问题。他已与人类之境况达成了属于自己的交易。当 Gabriela 问他在危机关头,如果最接近陆地的地方只有海底时,他会怎么做,Doba 的回答是不会有这样的危机。他这么说不是因为他天真。他这么说是因为他对危机有不一样的定义,就像他对苦难也有自己的解释一样。在 Doba 的世界观中,危机是成功的机会。正因于此,Doba 走向了危机,就像他走向苦难一样。通过这种自主的抉择,把自己定位成挑战危机的英雄,而不是受害者他给了自己控制权

不过,他确实深爱着 Gabriela,也在承受更多的痛苦。他会再次横渡大西洋吗?就目前而言,Doba 给出的是一个精心设计的答案。“远行,”他告诉我说,“划皮划艇,横渡大洋。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这方面的计划。”然后他又补充道:“不过我确实喜欢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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