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海燕

妈妈：

天堂也有邮箱，有电话，有手机吗？

春带雨，梨花白，柳蕊吐，菜花黄。又是一年清明祭。

春节，在老家陪父亲过年，从父亲口中我得知了关于母亲您的点点滴滴。

母亲大人您出生于1941年。在多子多福、养儿防老的农村，外婆外公有九个孩子，在诸多兄弟姐妹中，您排行第七。父亲说您3岁时，得了一种怪病，无药可治，外公怜惜这最小的幼女，把您带到一家熟食店，在那里买了点熟肉，给您吃，说来也够神奇，后来，那怪病也就给撵走了。

或许是传统的“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念的影响，也因儿多女多顾不了许多的实际状况，外公只能供我舅舅上学念书。为了照顾小弟，外婆让您陪读。就这样您有幸作为陪读生识文认字。

别人是一生只做一件事，母亲您却是个多面手。您真的很厉害！您一生曾经担任过多种角色：代课老师，赤脚医生，接生员，大队妇女主任，大队副支部书记，公社绣品厂厂长。每一桩事都做得有模有样。

最值得称道的是您年轻时学过医。悟性高，做接生员多年，技艺精湛，您的名气很响方圆十里妇孺皆知。那年代，农村妇女生孩子还没有去医院的，都是把接生婆请到家里。在母亲您手上出生的孩子就有上百个。虽然当时没有现代的监护仪器，常用的就一个听筒，您凭借多年的实践经验，能准确推算孕妇的预产期，通过听筒，根据胎音能推断婴儿的性别。在您手上诞生过10斤的巨婴。令人敬佩的是，从未出现过一次医疗事故。我11岁那年，叔母怀大堂妹，母亲您亲自为她接生。

六十年代，是国家最困难时期。家家户户，缺衣少食，母亲竟然怀了双胞胎，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分田到户之前，我们生活在一个三代同堂,拥有11口人的大家庭里。爷爷、奶奶、父母、我们四姐妹以及叔叔、叔母、大堂妹。

大堂妹2岁时，身为农技员的叔叔，被种子站安排去了海南岛，培育水稻新产品。海南岛，被称为天涯海角，爷爷奶奶不知道小儿子去的地方到底有多远，识字不多的婶婶自然也不明白丈夫在哪里，襁褓中的堂妹更不用说。母亲您让我在煤油灯下一字一句给叔叔写信，母亲您说一句，我写一句，把家里的消息传递。在大雁传书的慢时代，真是“家书抵万金”。

1976年，风传地震的消息，家家户户用玉米杆搭建防震棚。地震让人们惶惶不可终日。那些年，母亲您所在的工作组在离家很远很远的白蒲林梓镇，父亲在东海县教学，与我们朝夕相处的是爷爷、奶奶、叔叔、叔母。正是有了他们的陪伴，我们没有留守儿童的孤独与落寞。

10岁那年，父亲从海安县的海防调到雅周任教。我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夏日的周末父亲学校的学生在雅周大礼堂有回报演出。父亲和叔叔，一人骑一辆自行车，一人带一个娃——两个双儿去观看。母亲您为我们两人换上刚刚买的新的有碎花的汗衫。小学生们的表演很精彩，印象最深的是狮子舞龙灯。

大约五年级的时候，母亲您给我们买了人生第一双皮鞋。村里的小叔曾问我，皮鞋暖不暖，这也足以引起他们很大的好奇心。

一直到爷爷病逝后，我们才跟叔叔分开过日子。分田到户，联产承包政策落实，母亲您由大队妇女主任提升为副支部书记。从此，家里家外，母亲您更忙碌。因为有了母亲您的严加管教，再加上我们的勤奋努力，母亲您的梦想一个一个的成了真。像“鲤鱼跃龙门”，我们一个个像小鸟飞出了林子，飞向远方——上大学去了。然而，母亲您就像那个放风筝的人，一直站在原地挂念着您的孩子，静候她们的佳音。

怎能忘记，2003年5月，妹妹的那个电话。它如晴天霹雳，从此母亲您的世界开始下雪。您被无情地确诊口腔癌。在大表哥和父亲的带领下，我们辗转苏州、南京，给母亲您做了手术。本来秀外慧中的母亲您再也不能如从前伶牙俐齿了，服药、放疗，一次一次疾病的折磨，让您日益消瘦。尽管如此，母亲您还是选择了坚强，边干活边与疾病抗争8年之久。母亲呀，母亲，您就是我们心中的巨人！您的精神力量将会默默地影响我一生。

母亲，今天，我告诉您一个秘密：不善言辞的父亲他一直深爱着您！他告诉我，当年商场里有漂亮的衣服，再贵他也买回来送给您。因为他觉得只有您配得上那件衣裳。小小细节，见证真爱。母亲，您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感谢母亲您生养了我，感谢祖国培养了我！请母亲放心，苦尽甘来，我们赶上了好时代。您的四个孩子会好好照顾老父亲，我们会抱团取暖，互相扶持；我们的下一代都很努力，他们会有更好的未来。

清明节，是个慎终追远的节日，谨以此文献给离开我们10周年的母亲。

女儿：大双

3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