尿桶有白色泡沫正常吗(尿桶里的尿液有很多白色泡泡)

1985年初冬的一天夜里，我于惊恐万分中，在黑暗中踢到了一件东西，并听到哗啦一声。我知道我把那只黑釉敝口尿盆踢破了。这样写也许不够确切，应该是把破尿盆踢得更破了，把勉强能用的尿盆踢得不能用了。

尿盆原来不是尿盆，是面盆。刚搬来时，是完好无损的，滴尿不漏。半夜时分，俺们四五个人被尿憋醒后，不用点灯，就着窗外淡淡的星月之光，站在床沿，大都能准确地泚入瓦盆里，只有开始和结束时，因用力不均会有极少几滴尿液淋到盆外。一般一夜能尿大半盆。

由于二都、韩业虎、我和俺哥都刀枪棍棒不离手，难免在黑灯瞎火、手忙脚乱中撞击到尿盆。应该说，这个砂盆还是比较坚硬的，特别是厚实如牛唇的盆沿，属于“四大硬”（铁匠的锤、石匠的錾、光棍的X、砂盆的沿）范畴，可它的硬是“脆硬”，所以在刀枪棍棒面前，总是那么不堪一击——

被硬生生敲下了两块巴掌大小、三角形瓦片，这样尿盆的容量也就减少了一半。至此，每夜总会有一些尿溢出来，在水泥地面上留下一片铅灰色湿迹。这还没完，因我人小体弱、盆重湿滑，一次轮我倒尿盆时，刚出屋门，尿盆就从颤抖的手上重重倾跌在屋门口的黄粘土上，又在原有的三角豁口上摔下一块三角形瓦片，致使尿盆的盛尿量又下降了二分之一。

尿盆盛尿少了，可俺们人未少、膀胱未小，也不会刻意少喝水，也没人愿意冒寒冷抗恐惧到屋外撒尿，还是跟刚开始一样，半夜醒来，睡意朦胧中站在床沿上对着尿盆就泚，哪管它满不满、漾不漾、溢向何处，尿完再说，明天再说——

现在呢，以前不管怎么说，还算有个目标，现今尿盆成了一堆瓦片，已不能称之为“盆”了。可俺们都不说破，都不相互制止，半夜时分还是煞有介事地对着黑乎乎的瓦片狂泚。

早晨，当淡淡阳光洒满窗玻璃，我扭头就能看到两张床之间的水泥地上黑亮亮的尿水，在把两床之间的地方都浸湿后，又顺着粗壮的床腿向上洇渍了两拃多，远超过昨天那条弯曲粗散的白色尿碱线。

可不知怎么回事，俺们撒的尿在地上肆意漫溢后，又在物理和化学双重作用下沉淀发酵后，满屋应该充斥浓烈尿臊气、腥臭味，可当时俺们的鼻子好像集体失灵了，所以也就谈不上忍受、不忍受、如何忍受了，只是起床后，都必须跳脚前行。

二都磨叽了好几天，终于从家里拿来了一只红泥尿罐，只有刚出生的婴儿头一样大。那时，农村因房少人多，许多家庭都是父母子女同睡一屋，甚至一床。晚上解小手时，就把这样的敞口无把红泥小尿罐从床下拿进被窝，这样就能在只闻其声不见动作的情形下偷偷完成。

俺家的大面盆用坏了，他却从家里只拿了一个这么小的东西。由此可见，他在他们家的地位比这个尿罐也大不了多少。

可不管怎样，再小的尿罐也是尿罐，也能当作尿水的目标。虽说它是尿的终极目标，却不是尿的最终归宿。

夜尿时，俺们微闭着眼睛，大差不差地泚向这个小尿罐，明知道它早已被尿满，正沿罐口翻滚四溢着月牙白的泡沫。俺们依然不管不顾，任意尿之。

直到有一天大清早，俺大到新家来拿一把石匠遗忘的四棱锤，才悲愤地发现，他辛苦数年才建成的瓦房，竟让几个捣蛋孩子糟蹋成了厕所。

俺大是很少发火的，这次也不例外。他只是语气沉重地向平躺在床、目光躲闪的二都说：二叔，你是长辈，年纪也大两岁，一定要带个好头呀，以后可别在屋里胡泚乱尿了！说完，俺大抄起门后的铁锨，从屋外铲来黄土洒上，待渗入尿水后，再悉数铲走。反复几次后，在尿罐四周竟出现了一个托盘大的浅坑——坚硬的水泥地面在俺们童子尿的腐蚀下竟然也会如此不堪，当真是水滴石穿、尿流地烂！

此后，在二都的监督和俺大不时抽查下，再加上已到雨水时节。俺们都改到屋外撒尿。没多久，屋门两旁就成了白花花的盐碱地，有好长一段时间寸草不生。

可也不知怎么回事，自从屋里水泥地上没有尿以后，却反而充满了像木棍深深搅起学校厕所角落里那个看门老头为浇菜地每星期才倒一次的高大深尿桶沉渣时泛起的浓烈无比的腥臊气味。因此，我常常被熏得双眼盈泪、久久无法进入甜蜜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