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我是海沧医院呼吸内科的护士，请问您是刘山大叔的家属吗？”

“嗯嗯，是的。”

“您好，对不起，打扰您几分钟做个电话回访。叔叔回去这几天人感觉怎么样了？”

“他，去世了。”

随即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对不起。”

“我们都知道父亲回家后最后会是这种结果，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吧。”

我不懂该怎么开口去安慰一个刚失去父亲的女儿，是告诉她一切都会过去的，还是告诉她父亲的离开对于他自己和他们都是种解脱。

“谢谢您，那打扰您了。”

嘟，对方挂断了电话。

思绪回到几天前，刘叔还活着，躺在病床上，只是不会走，会说话，只是很难出声，经历了两次气管插管，天天床边气管镜吸痰，指着喉咙说痛，由原来的声音小到嘶哑到最后像是生锈的自行车铁链条，蹬一下发一个吱呀的音节，最后放弃了，只能用肢体语言来表达情绪。刘叔患有慢性阻塞性肺病，是一名教师，人不高，很瘦，但也算精神。刘叔有一个儿子还有几个女儿，自从刘叔生病之后，儿子就从国外回来照顾他。儿子、女儿每天都会轮流过来陪老人家说说话，翻翻身，擦擦身子。因为很瘦，怕有压疮，我们定时会过来帮助他翻身，如果刚好遇到他在睡觉，吵醒了他，他便会生气了，哼，然后瞪着你，也不配合翻身。如果女儿看到了便会像哄小朋友样哄他“：乖、爸翻下身，翻下就好了，乖。”一边动作娴熟地帮助他。

刘叔晚上却总不睡，我巡视病房时总会看到他还醒着：“刘叔，凌晨两点了，你要赶紧睡觉了。”他点点头，把眼睛闭上。“刘叔，四点了，天都要亮了，你快睡一会儿吧。”他仍然点点头。于是天亮了，他才睡着。黑夜总是让人琢磨不透，太漫长，太安静。或许天亮了，说话声，走路声，洗漱声，此起彼伏，才让人觉得生命鲜活的存在。

刘叔病到了终末期，人越来越虚弱，要靠着仪器才能活着。女儿、儿子不舍得父亲，把出院的时间一拖再拖。又过了很久很久，或许看不到希望，又或许不愿父亲那么痛苦，家里人决定带刘叔回家。有些女儿提前先回老家打扫房间，他们知道刘叔爱干净，就算生病，也要体面地回家。

“刘叔，你回家之后好好休息，把病养好了一定还要再来厦门玩。”他却哭了。谁都知道，这病不会好了，谁都知道再见，却再也不会见了，那又怎样，再见是为了下次更好的重逢，而再也不见则是我们做了最好的告别。好好告别，让每一次的再见不会成为遗憾。

家人傍膝，朋友在旁，刘叔，再见，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