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沁沁，你是故意推她的！”

姜宇的质问声把我吓得僵在原地。

看着眼前蹙着眉头的女生，和焦急地问她撞到哪里的——

我的男朋友。

我怯怯地开口辩解：“我没有推她，我刚才膝盖撞到那个柜子，没站稳，不信的话……”

不信的话，你可以看看我膝盖上正涌着血的伤口……

我盯着姜宇，声音越来越低。

他全然没有听，一抬手把我扫到一边，作势要抱起那个女生。

“什么破游戏不玩了！棠棠，她是不是撞到你的胳膊了？疼吗？”

哦，原来她就是白棠棠。

那个被姜宇时不时念叨的，很有魅力的白月光。

白棠棠尴尬地看了我一眼，推开姜宇的手，轻轻摇摇头，扶着他的胳膊走出了密室。

留下我一个人呆呆地站在挂满了恐怖画像的通道里，像个被抛弃的破布娃娃。

身后扮鬼的NPC拍了拍我：“姐姐你没事吧？……哎？哎你别哭啊！”

他慌张地在破破烂烂的衣服口袋里翻找：“你别哭，我没带纸……”

我哭了吗？我擦了擦眼角，努力冲他扯出一个笑容。

“我没哭，今天的妆，可是化了两个小时呢！”

但那又怎么样呢？

化了两个小时的妆，还特意换上了姜宇最喜欢的纯白色连衣裙。

但今天在见到白棠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早就已经输了。

1

姜宇是我男朋友，系里有名的高冷男神，我追了他一年，跟他在一起一年。

大四，大家都是一边实习一边跑面试，姜宇总是说他很忙，没时间见我。

但昨天突然他约我说，明天一起去玩密室逃脱吧，直接把时间和地点发了给我。

那一瞬间，我拿着手机高兴地要跳起来。

之前我求了好久要玩密室逃脱，他总是兴致缺缺，后来说得烦了，他还会用鼻子轻哼一声笑我幼稚。

这次这么主动说要玩，是发生了什么高兴事要庆祝一下？

那会不会……还准备了什么特别的环节？比如……浪漫晚餐？紧接着求婚？

我越脑补越开心，一大早就爬起来，花了两个小时，化了个“眼睑下至”的妆，还换上了姜宇最喜欢的纯白色连衣裙。

我知道玩密室逃脱最好不要穿裙子，可姜宇真的很喜欢我这样打扮，第一次见我这么穿的时候，他明显的眼前一亮。

但当我走到密室逃脱店门口，心猛地一抖，恨不得当场撕烂这条裙子。

门前站着一个同样穿白色连衣裙的女生，风吹过，她优雅地拢了拢头发。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偷穿了别人衣服的小丑。

不然呢？人家的眼睑下至可是纯天然的。

不仅如此，我的男朋友好像也是从别人身边偷过来的。

那女生懒洋洋地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姜宇低下头，把耳朵凑过去听，听完就笑得直不起腰。

我从没见过姜宇这么笑过。

高冷如他，在我面前即便笑也是淡淡地勾一下唇，从没见他笑得这么欢畅。

太尴尬了，我应该站在地缝里，而不是站在地面上，更不应该站在有说有笑的两个人的对面。

慌张地转过身，我想赶紧逃开。

“苏沁沁你来了啊。”姜宇叫住了我，丝毫没发现我的慌张，他转头冲女生一笑。

“人齐了，我们进去吧。”

我张了张口，说我不参加了，还没想好找什么理由，几个人已经转身踏进了店里。

原来，我就只是来凑个人数而已。

我深吸一口气，僵着身体，跟着一起走了进去。

整个过程里，姜宇都没有介绍我和女生认识的意思，应该是顾不上吧。

看着姜宇体贴细致地询问女生害不害怕，紧紧跟在她左右，一瞬不瞬盯着她的小心模样。

我心酸地笑了笑。

追姜宇一年，又在一起一年，我一直以为他是一个“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剑速度”的大直男。

我跟在他们后面，脑中循环起那首歌：我害怕鬼，但鬼未伤我分毫，我不害怕人，但人把我伤得遍体鳞伤……

竟然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真的，太搞笑了，在这个恐怖密室里，扮鬼的NPC都比姜宇关心我。

我有时候故意放慢脚步，希望扮鬼的NPC能把我抓住关到一个小屋里面，我也好眼不见为净。

但每次我放慢了脚步，NPC也跟着放慢，甚至还会停下来歪着头看看我，贴心给我提示。

在我摇头表示不想要提示后，NPC甚至以为我没听懂，直接拉着我去追上他们。

行吧，那就这么尬玩吧。

可惜，我不小心撞上了那个女生。

“苏沁沁，你是故意推她的！”姜宇一句话，把我推到了恶毒女配的位置。

根本不听我的解释，看都没看一眼我流着血的膝盖，就拉着女生退出了游戏。

“棠棠，我抱着你出去吧。”

他叫她，棠棠。

在一起一年了，姜宇从来叫我都是苏沁沁，连名带姓，我妈准备骂我之前开场白的叫法。

但姜宇叫她棠棠，声音里满是心疼。

我没见过的，暴怒失态的姜宇、蹲下身要去公主抱别人的姜宇、被人尴尬推开的姜宇。

高冷男神的第二幅面孔，在那个女生面前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如果不是被绿的那个，我在旁边看着一定会拍手称奇。

女生，哦不，白棠棠。

姜宇口中的那个，在实习部门认识的校友学姐。

姜宇说她性格好，长得也漂亮。

确实，白色的连衣裙穿在她身上纯情生动。

不像我，穿惯了T恤和牛仔，穿裙子总觉得四面漏风。

身后扮鬼的NPC拍了拍我：“姐姐你没事吧？”

我有事啊，我男朋友当着我的面，扶着别的女生走了。

我这是被劈腿了吧？

不对，可能姜宇觉得这不算劈腿，或者……

虽然我不愿意承认，可能他根本不觉得我是他中意的女朋友吧。

心里像塞了团棉花，但我还是不能哭——

今天的妆，真的很贵呢。

“姐姐，你流血了！”NPC看到我的膝盖，更紧张了。

拉了我几下没拉动，索性把我拦腰打横抱起来：“我现在送你去医院，你放心，很近的，一会儿就到！”

“放我下来。”我挣扎了一会儿就放弃了。

这人一看就是没啥抱人的经验，与其说是抱，更像是托着个托盘去上贡。

跑得还跟狗子一样快，我好怕他一个跟头把我给摔了。

再一个原因，仔细一看，人好像还挺帅。

NPC的特效妆化也没盖住他略带婴儿肥的明朗五官，上挑的绯红色眼线勾出了点天真的邪气。

额头上的血浆被汗水晕开，又添了几分野性和性感。

是个自带光芒的小鬼头。

男朋友刚才不是想抱白月光吗？

那我现在被这么一个帅气的小伙子抱在怀里，又怎么了？

我心中升起一种报复的快感。

2

“医生，她的伤怎么样？”小鬼头蹲在我旁边，抬头问。

小鬼头抱着我跑进诊室的时候，医生被他吓得眉心直跳。

自打他把我放下来，按到凳子上，医生紧皱的眉头都没松开过。

“你俩谁有病？”

毕竟小鬼头这身打扮，很像是精神病医院在逃重症患者。

“我有病，我撞到腿了。”我赶紧说，“他这身是道具装。”

医生挑了挑眉，帮我查看伤口。

金丝眼镜下浓眉星目，气质高冷，我看到他胸前别的工牌，沈述白。

沈医生看看我，又看看小鬼头，叹了口气：“幸好你们来得及时。”

“这么严重吗？！”我和小鬼头都紧张了起来，他不自觉地捏紧了我的手。

沈医生白了我们一眼：“再晚一点，她这伤口就结痂了。”

“哦……”我俩尴尬地放开。

沈医生一边开药，一边没好气地说：“涂点药就好了，你们这些小情侣啊，多大点事……”

我刚想开口说我跟小鬼头不认识。

就听沈医生继续说：“刚才也来了一对，女生都没什么事，就是被撞了一下，胳膊上青了一块，结果那个男生非要我开药……”

我沉默地低下了头，手指紧攥在一起，心里泛起一阵苦涩。

刚才那对小情侣里的那个男的，应该是我的男朋友姜宇吧。

小鬼头笑着接过处方单：“谢谢医生，我当然着急啦，女朋友这么好，肯定得捧在手里宝贝着，不然碰坏了怎么办？”

还狡黠地冲我眨了眨眼。

沈医生一脸被强塞狗粮的生无可恋，很不爽地叫了下一个号。

我却不由地笑了起来。

被人捧在手心里宝贝着，原来是这么心头暖洋洋的感觉吗？

姜宇从来没把我捧在手心过，他连我手心都没怎么碰过。

倒是我，当年追他的时候，寒冬腊月里偶然碰到他冰凉的指尖，心疼地塞给他暖宝宝，呵着气给他暖过手。

我可太暖了。

“姐姐，我请你吃饭吧。”小鬼头扶着我走出医院。

见我要拒绝，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姐姐，让我请你吧，我害你在密室受伤了，好怕你会投诉我。”

……

一顿饭，我们吃到了晚上9点。

我选的地方，就在学校后门的黑街上，一个超好吃的苍蝇馆子。

姜宇是从来不会吃这种店的，他觉得不卫生。

但小鬼头不一样，他点菜点得比我都熟练。

小鬼头叫许沐川，是我们学院大二的学生，在密室逃脱店做兼职。

他得意地跟我说，他可是扮鬼NPC里面的头牌，客户满意度4.9。

我笑着跟他碰了碰啤酒瓶，仰起头一饮而尽：“放心，我不会投诉你的。”

小鬼头看着我欲言又止，点点头，闷了一大口酒。

扔掉手里空掉的酒瓶，我扒拉半天桌上那些东倒西歪的罐罐，晃晃，怎么都没了。

“老板，给我再来，嗝，再来一打！”

我刚伸出手比了个1，就被小鬼头给拦住了。

“老板，不用来了，我朋友她喝够多了。”

“我喝多了吗？”我打了个酒嗝，“没有吧？”

我不解地看着他：“不然，为什么我现在心里还这么难受呢？”

小鬼头扶着我的肩膀，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半天终于叹了口气。

“姐姐，要不你还是……哭出来吧。”

哭？才不要！

我头摇得坚决，推开他的手：“不能哭，眼妆会花，散粉会掉，今天用的粉底液很贵的。”

“好好好，粉底很贵，我知道。”小鬼头认真地看着我。

“姐姐，你已经撑了一天了，你很坚强，但是现在是晚上了，你可以好好哭一场了。”

“我可以吗？”话音刚落，我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3

我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扯着连衣裙的袖子，努力组织语言，跟小鬼头讲。

“看到这个白色裙子了吗？它背后有一段，一段……哎……”

不说也罢。

以前，我单以为姜宇高冷。

高智商学霸嘛，对谁都不在意，很正常。

所以即便是答应了在一起，他看向我的眼神里总透着些无所谓的冷漠，我也甘之如饴。

暗暗告诉自己，一定是因为我还不够优秀，必须再努力一点，才能配得上他。

直到看到他在白棠棠面前紧张的样子。

谎言编不下去了。

不是男神冷，是他想暖的人不是我。

“小鬼头，你知道吗，我追姜宇追了一年，但他跟白棠棠，也才认识了一个月吧，他们就……”

“不对。”我笑得眼泪鼻涕一大把，“一个月，是姜宇追白棠棠的时间，哈哈哈他还没追上。”

“一定是，一定是他不够优秀！”我借着酒劲，终于大起胆子diss姜宇。

小鬼头笑着倒了杯茶，伸手递给我。

“喜欢这种事，不在于优不优秀，全在于感觉。”

“而且，姐姐你也很优秀，不对，不是也，是姐姐你超优秀！”

很好，夸得很到位，我点点头：“小鬼头，你有眼光，有前途！”

我接过杯子：“这是？”

“是酒。”小鬼头单手托着下巴，眼神试探地看着我。

“哼，别骗我，我可没醉。”我吹了吹，一口闷掉。

“姐姐，其实我以前……”

小鬼头刚开口，我手机响了。

是姜宇打来的。

“苏沁沁，你在哪？”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冷静。

我张了张嘴，刚想告诉他我在吃饭，快吃好了，膝盖上的伤问题也不大，已经结痂了。

姜宇突然换了一种要跟我推心置腹的语气。

但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让我如坠冰窟。

“苏沁沁，你跟我说实话，你今天是不是故意推的白棠棠？”

“如果是的话，你给她道个歉，她不会计较的。”

“苏沁沁，我不希望我的女朋友是个人品不好的人。”

一句一句像是石头一样砸过来，砸得我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我既想哭，又想笑，最后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地回答。

“没有，我不是故意推她的。”

姜宇的声音明显带上了怒气，我甚至都能想象到他蹙眉的冷酷模样。

“苏沁沁，你不道歉的话，我们就分手吧。”

最后一击，像一把刀子戳进我胸口。

姜宇不是那种把分手挂在嘴边的人，但他清楚得很，只要拿出“分手”这个杀手锏，我一定会乖乖投降。

“呵。”一声轻笑。

不知道是他好整以暇，等着我下一秒就开口服软的嗤笑。

还是我突然看清了现实，看清了自己在他心中卑微地位的自嘲。

长久的沉默之后，我开口打破僵局。

“好啊，分手吧。”

姜宇错愕地“嗯”了一声，但很快又恢复了冷静。

“苏沁沁，你再……”

没听完，我就挂断了电话。

你再考虑一下？你再反思一下自己？还是给你个机会再回答这个问题？

我突然不在意他要说什么了。

抬起头，看着眼前一脸紧张的小鬼头。

我听到自己明显颤抖的声音——

“我醉了，我们去酒店吧。”

4

小鬼头抖着手插好了门卡，啪的一声，房间里的灯刚亮起来。

我就急不可耐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急，真的很急。

生怕再多等一秒，我就会捂着脸打退堂鼓跑出去。

挂掉姜宇电话的那一刻，两年来所有的愤怒和委屈涌上心头，一个声音在我脑海里嘶吼。

“苏沁沁，他这么对你，你要报复他！他劈腿了是吗？你要比他更恶劣！”

怎么样才能更恶劣呢？

我的目光停在眼前这个天真里又带点邪气的小鬼头身上。

宿舍宵禁了，我喝醉了，腿疼走不动了。

我找了很多个蹩脚的理由，哄着小鬼头说，我们去酒店吧。

但我实际想做什么，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所以在我扑进小鬼头怀里之后，他只犹豫了一下，就抬起手虚拢在我腰间。

“姐姐？”满心的不确定，上扬的尾音都有些走调。

我默许地嗯了一声，暗暗深吸一口气。

笨拙地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脖子。

踮起脚，慢慢抬起头，凑过去吻住他的唇。

“姐姐——”后面的一声喟叹被我堵在口中。

小鬼头像是受到了鼓励一样，本来只是虚拢的手，现在紧紧按在我的腰上，热烈地回应。

唇齿交缠，攻城略地。

我虽然叫他小鬼头，但许沐川这人根本不小。

身高目测有180+，我整个人像是被他抱起来吻的。

不仅如此，他还各种意义上的，不小。

感受到某处万物复苏一般的剧烈变化，我脑中的警报兀得响起。

好像，是件，大事。

酒完全醒了，我的心咚咚地跳得厉害。

双手蓄了蓄力，我偏过头，把自己从小鬼头身上推开。

“姐姐……”声音因为动情染上沙哑，又因为被打断而显得格外委屈。

我这才看到他涨红的一张脸。

从耳朵尖红到了脖子根。

连带着剧烈起伏的胸口都红扑扑的一片。

一双湿漉漉的小狗眼，询问似的看着我，紧张地眨巴眨巴。

还焦急地咽了口口水。

啊这，如果我现在说，其实我只是想和他来酒店吹空调，他会不会汪的一声哭出来？

我努力躲闪他的视线：“那个，我……”

“我明白。”小鬼头喘着气，走到桌边，拿起一瓶水猛灌。

“对，对不起啊。”我小心地道歉，应该……蛮伤身体的吧？

小鬼头背对着我平复了半天，转过身，又是一张明亮的笑脸。

“姐姐，你不要说对不起，其实我很开心。”

“我明白的，刚才你其实是为了惩罚别人，而作践自己，我不想你那样。”

“不是的。”我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小……许沐川，跟你，对我来说不是作践自己。”

“你很好，真的很好，所以我觉得我不应该这样，对你不公平。”

小鬼头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姐姐，你觉得我也很好吗？”

我用力地点点头。

小鬼头脸上的惊讶变成惊喜：“所以，你也有可能会喜欢我的是吗？”

这个问题问得也太直白了，我小声嗯了一下作为回应。

没想到小鬼头晃了晃脑袋，跑到洗手池边，往脸上猛泼了两抔冷水。

“姐姐，我现在酒醒了，你再说一遍吧！”

我无奈地笑着点头：“许沐川，你很好，我……我有可能会喜欢你。”

小鬼头瞪圆了双眼，突然大笑着蹦跶了起来。

魔怔了。

一瞬间，我看着他那身NPC的道具衣服，在猜他是不是进入了角色。

小鬼头乐呵呵地拉着我的胳膊，按着我坐在床边：“姐姐早点睡。”

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哎？你再等……”我开口想留住他。

但在他转身的瞬间，看到某个依然没有解决的大问题，就自觉收了声。

“姐姐，明天我来找你，有个……东西要送给你。”

话音刚落，人就已经跑了出去。

贴心地关好了门，甚至还从外面推了推，确认推不开才离开。

留我坐在床边一愣一愣地回想——刚才他是不是边说边红了脸？

还要送我什么？很莫名啊。

正疑惑着，手机收到一条好友申请。

头像是手绘的白色海棠。

“苏沁沁你好，我是白棠棠。”

5

白棠棠约我明天见面聊聊。

我本来是不想答应的，但白棠棠第一句话就问我，今天在密室是不是受伤了。

姜宇一天了都没问过我。

他只发了微信，很宽容地说，体谅到我今天情绪不好，所以电话里说什么分手的事，他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按他的意思，我还得谢谢他。

我盯着和姜宇的聊天框嗤笑了一声，没回复，直接叉掉了。

“好啊。”答应了白棠棠的邀约。

但是临睡前，惊悚了。

我去洗脸的时候，抬眼照了一下镜子，差点没把自己吓得撅过去。

这是怎么样一副尊容啊。

粉底液贵得确实有道理，防水不脱妆，就算我哭得稀里哗啦，照样很显色地，被我擦得斑斑驳驳。

还有那眼睑下至，眼线和阴影都晕到脸颊上去了，看起来楚楚可怜得跟熊猫似的。

灯一关，我顶着这妆效去密室当NPC都可以。

所以刚才，小鬼头就是对着我这张脸，吻下去的？

我心里一紧。

一想到他刚才还因为我松口，说可能会喜欢他，而高兴地直蹦跶。

我这心里就不是滋味。

一方面，这样都没被嫌弃，还被珍重的在意的感觉，真的是很让人雀跃。

另一方面，小伙子人好长得也好，但怎么憨憨傻傻的，很让人忧心啊。

结果一大早，小鬼头憨傻石锤了。

我在房间里晃荡了半天，没等到人，想着要不自己先出去退房吧。

一开门，这人就站在门口，正抬着手，一副纠结要不要敲门的模样。

“姐姐你醒啦！”他晃了晃手里大大小小的几个袋子。

“买了早饭，怕你还在睡，就没敢敲门。”

我选了豆浆和油条，小鬼头高高兴兴地包揽了剩下的。

“你等很久了吗？”我随口一问。

“是不是豆浆凉了？凉了就别喝了，我再去给你买一份。”

我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忽然笑了：“没有，刚刚好。”

吃完饭，小鬼头擦了擦嘴，从书包里又掏出一个包装袋。

“昨天看你裙子沾上了血，出去可能会不太好，我给你带了身衣服，你别嫌弃。”

莫名地，我心里突然有点酸。

接过袋子的时候，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

给我带了衣服，新的吗，还是别人穿过的？

——别人穿过的话，是不是他女朋友？

是什么样的衣服？裙子吗？漂亮吗？

——漂亮的话，是不是他很懂，以前给别人送过？

打开袋子前，我默默呼了一口气，想那么多干嘛，人家跟我又没有什么关系，这样的关心我已经很感激了。

结果一打开，我还真是想多了。

白T+直筒牛仔裤。

嗯，直男审美——还挺好的，省事儿。

小鬼头跟我介绍，白T是他的，新买的还没穿，肯定会大点儿，但面料特别舒服。

那牛仔裤嘛我穿他的肯定不行，所以是临时去店里买的，先将就穿一下，我腰围估计是一尺八，M码差不多。

我轻咳了一声：“一尺八？”

小鬼头一下子红了脸，赶紧解释。

腰围主要是看出来的，当然昨晚搂我腰的时候，也稍微留意了一下。

那个时候，他还有空留意这个？

算了，不想深究了。

一说到昨晚，就容易让我回想起自己那个惊悚的妆容。

这么一来，气氛突然尴尬了起来。

“那个，姐姐穿裙子当然也好看，但我更喜欢你穿T恤和牛仔的样子，特别飒。”

小鬼头莫名地冒出来一句。

我点点头。

确实，我也不大乐意穿裙子，四面漏风，只是因为姜宇更喜欢我穿裙子而已。

“对了，送给你。”

小鬼头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郑重地放在我手心，一脸期待地看着我打开。

看到盒子里的东西，我的表情在他的目光中慢慢开裂。

“送给我？礼物？”

“对！”

我大脑又开始高速运转——他是不是在骂我？

6

“姐姐，你明白了吗？”小鬼头急切地问我。

明白啥？

我盯着那块静静地躺在盒子里的手表，静静地思考了半天。

不是绿水鬼不是百达翡丽，甚至都不是卡西欧，就是一块普通的电子表而已。

我应该明白些什么？

“你买了个表？”

“姐你怎么骂人呢！”

你也知道是骂人啊，哪有人一上来送表的？

小鬼头略失望地叹了口气：“你果然是不记得了，这块表，它背后有故事。”

补了一句：“我和你的。”

原来在小鬼头去年入学军训的第一天，他就遇到我了。

按照学校惯例，新生军训，有一个学生会组织送温暖的环节。

小鬼头说，那天他迟到了半个小时，正被教官拎在队列前面骂，忽然就看到了我。

我当时是学生会宣传部部长，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心，主动替他向教官说了情，放他回到队列里。

中午休息的时候，我还顶着大太阳专门回来找他，问他是不是因为闹钟坏了才起晚了。

二话不说，就把手腕上的表摘下来，认真教他怎么设定闹钟。

“姐姐，你就是帮我照亮前路的光！”小鬼头激动得眼里饱含热泪。

“嗯。”光本人很平静，甚至还有些想笑。

我已经想起来了，当年那个脸黑成锅底的小刺头。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出落成了眼前这个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小鬼头，真是男大十八变。

“姐姐，你可能不知道，你改变了我。”

“当年我高考发挥失误，来到S大是很不情愿的，本想着就这样破罐破摔好了。所以那天我是故意迟到的。”

“很幼稚对吧，我现在想想就觉得可笑。”小鬼头自嘲地说，“但当时心里总压着一股怨气，就是那么幼稚。”

“好在，当时遇到了姐姐，你不但那么认真地帮助了我，还提醒我，既然到S大就好好把握时间和机遇，我心里的怨气突然就消了，开始听你的话，好好地学习、好好地生活。”

小鬼头说着说着，眼眶就慢慢红了，声音也带着几不可闻的颤抖。

是啊，学生时代，谁没有幼稚过呢？

很可笑很不应该地，陷入某一种情绪中，想逃离，却在一次次挣扎后仍然深陷其中。

小鬼头在面对S大的时候是，而我在面对姜宇的时候也是。

真的很需要有人来拉自己一把呀。

“姐姐，谢谢你。”

小鬼头一点一点靠近，伸出手轻轻抬起我的下巴，直直地看进我的眼眸。

不过……

“小鬼头，我有一句话想说。”鼻尖相抵，我犹豫地开口。

“姐姐你说。”

“跟你不一样，我考到S大，其实算是超常发挥哎！没想到当年班门弄斧，送忠告送给了你这个大学霸。”

我推开他，心虚地笑了笑：“抱歉啊，我没有你想得那么优秀。”

“不是，你很优秀，真的很优秀。”

小鬼头低下头，在我脸颊上吻了一下。

然后这个吻逐渐肆意蔓延到我的唇边。

“姐姐，这一年，我一直都在默默地关注着你，看你在学生会风生水起，看你绩点制霸全系。”

“你总以为你是因为姜宇在变好，不是的，是你本来就很好。

“倒是我，在因为你而努力改变自己。”

小鬼头顿了顿，声音突然变得滞涩起来，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我：

“姐姐，我想追你，可以吗……”

“不行。”我决绝地打断了他。

7

昨天我哄着小鬼头到酒店是为什么，他清楚得很。

我在姜宇那里受了委屈，借着七分醉意，想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回去。

在这件事中，小鬼头只是个无辜的工具人。

我猜他心里也不是滋味，只是依然不动声色地处处由着我。

如果说昨天我还能借口自己是喝醉了，没有顾及到他。

那今天，我看着一脸真诚的小鬼头，无论如何都不想把他当做逃离上一段感情的工具。

“我刚刚和姜宇分手，情绪还很不稳定，你这时候追我，不管我答应还是拒绝，对你来说都是不公平的。”

“但我是认真的。”小鬼头急切地说。

我也是认真的。

可越是认真，越怕自己伤害到他。

看着小鬼头委屈的样子，我斟酌了一下，还是松了个口。

“只是说现在不行，至少，给我点时间吧，我会好好考虑你……和我的。”

小鬼头抿着嘴，用力地点了点头：“没关系，我会等的。”

……

刚换上小鬼头给我拿的衣服，就收到了白棠棠的信息，她说她已经出发了，大概半个小时到。

大意了，忘记这茬了。

我捏着T恤的衣角，看着镜子里素颜的自己，心里慌了起来，这可不行！

“咱们赶紧走吧，我要回去化个妆，再换身衣服。”

“要去找姜宇？”小鬼头蹙眉不悦。

我愣了一下，发现自己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找姜宇的话我干嘛化妆？

果然啊，一颗心被伤到了，就真的变得不在乎了。

“当然不是，白棠棠，就是姜宇维护的那个女生，她约我见面。”

情敌见面，才需要好好打扮自己。

小鬼头依然眉头紧锁：“她约你干什么？是不是在打什么主意？我陪你一起去吧！”

我想了想：“她人应该蛮好的，还问我有没有受伤呢，你就放心吧。”

小鬼头开始低头收拾东西：“但我觉得吧，你这样就很漂亮，根本不需要回去化妆换裙子。”

“真的？不是骗我吧！”

“真的！你当年让我第一次心动，就是这身打扮。”

表白表得自然而然。

那还不是因为你有几十米厚的粉丝滤镜。

不过我想了想，确实没必要再去攀比什么，我跟姜宇都已经分手了。

雌竞什么的，无趣得很。

所以当我走到白棠棠对面，看着她那张慵懒里又透着娇媚的脸，心里一片坦然。

如果她要说什么，让我把姜宇让给他的话，我肯定也会欣然答应。

并且立马双手奉上一个垃圾袋，温馨提示姜宇是“有害垃圾”。

结果呢，白棠棠根本没按常理出牌。

我刚想坐，她对我招了招手，让我坐在她旁边，说对面的位置正对着空调口，吹着该着凉了。

“你昨天撞到了是吗？去看医生了吗？”

坐定后，白棠棠正式开口的第一句，我就决定要跟她做朋友了。

“你放心，我没有跟姜宇在一起，我对他没有兴趣。”

白棠棠说的第二句话，让我想好了要跟她做永远统一战线的好姐妹。

“姜宇没有追我，这个人心思太多，他配不上你。”

我忽然明白，某博上面说的，“三句话让男人给我花了18W”是真实存在的。

白棠棠说她并不知道我是姜宇的女朋友。

是昨天出了那家密室逃脱的店，她听到姜宇和其他几个人的对话，才猜到我受了那么大的委屈。

“姜宇在我面前总是有意无意地透露出他是单身。”白棠棠用手撑着下巴，“不过我根本不在意，我看不上他。”

白棠棠，白姐，我服了，如果我有18W，我也要给她！

白棠棠懒懒地笑了一下，搅了搅咖啡，看着落地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

“给我18W干嘛？我也看不上。我看上的……对了，我听说你和何依依是一个班的？”

话题转得我没反应过来：“嗯，对，她就住我对门。”

话音刚落，对什么都看不上的白棠棠，突然像被点亮了一样。

她换上小心翼翼的口吻：“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白棠棠说过几天是她生日，想让我帮她约何依依一起去玩密室逃脱。

创造一个不经意的缘分般的，偶遇的机会，帮助她顺利加上何依依的微信。

并且强调，千万不要叫上何依依的那个小警察男朋友。

“所以姜宇陪你玩密室逃脱，是帮你踩点去了？”

白棠棠有点不好意思：“姜宇提起他认识何依依，我才跟他聊了几句，他打听出来何依依喜欢玩密室逃脱，还主动说带着我体验一下。”

“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麻烦。”白棠棠很懊恼。

其实我也没想到——她想要何依依的微信，会有这么多麻烦。

“我直接推给你她微信不就好了？”

“不行，这就没有仪式感了。”

“呵……”

临走的时候，白棠棠突然凑到我耳边。

“旁边那桌的那个人你认识吗？他一直在盯着我们看。”

8

我抬起头看过去。

那边的人赶紧转过身，提溜起菜单遮住了整个脸。

但几根翘起来的呆毛暴露了——

是小鬼头啊，他怎么还是跟过来了？

“认识，许沐川，是大二的学弟，也是昨天扮鬼的NPC。”

在白棠棠询问的眼神中，我硬着头皮往下说。

“昨天，他带我去看了医生，后来，我喝醉了他还照顾我……”

“哦~”白棠棠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说起来好像有些托大，但是以姐姐我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经验来说，这人比姜宇可靠谱多了。你要好好把握哦~”

“什么呀！”我红着脸反驳，“还没认识多久呢。”

“但我一看他就很感兴趣哎，你不想要的话——”白棠棠挑了挑眉，“不如我去搭讪一下。”

刚说完，她就拎起包站起来，朝小鬼头走过去，热络地打了个招呼。

我顿时慌了。

白姐你不能搞我啊，逮着我一个人可劲拆CP可还行？

而且我现在是素颜啊素颜。

回想起刚才在酒店，我还故作矜持地拒绝小鬼头的样子，我就恨不得穿越回去在旁边给自己喊“快答应！”

我赶紧走过去，跨步挡在白棠棠身前，尴尬地扯出一个笑容：“好巧啊，许沐川。”

小鬼头脸上的惊讶立马变成了窘迫。

他腾地站起身：“姐姐你别误会，我不是说要跟踪你什么的，是怕他们打什么坏主意。”

明明是有人要打你的主意。

我背着手，把想凑上来的白棠棠往后挡了一下：“你放心，我没有误会。”

白棠棠攥住我的手腕，靠在我背后轻声说：

“呵，就说让你好好把握吧，现在才知道着急。”

“我先走了，你们俩继续，记住帮我约何依依哦~”

“对了，还有一个小惊喜送给你，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惊喜？

看着白棠棠离开前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我心里直打鼓，不知道该不该期待。

“姐姐，她跟你说什么了？”小狼狗碰了碰我的手臂，嗫嚅了半天才开口。

“她是不是要你把姜宇让给她啊？”

“没有。”

“啊？没有要你让，还是你没有让啊？”

我看着小鬼头着急的样子，突然有点开心：“怎么？吃醋啦？”

“对啊。”小鬼头直白地表达占有欲。

“姐姐，你已经说要好好考虑我了，就不能考虑别人。”

我笑着点点头：“好好好，现在满脑子只考虑你。”

白棠棠说得对，姜宇配不上我。

小鬼头这样把我放在心尖尖上去在意的人，才是我要好好把握的。

正在想办法给小鬼头顺毛，手机响了。

实习公司的带教老师打电话过来，说有个坏消息，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下一秒，我听到了姜宇的名字，带教老师说，你们要竞争唯一的一个名额。

9

我和姜宇在同一个公司实习，不同部门。

大四了，实习都是奔着拿到留用资格去的。

结果因为国外疫情的影响，总公司业务量下降，各地都收缩了招聘名额，现在我要和市场二部的实习生，竞争唯一一个名额。

那个实习生，就是姜宇。

我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反应，姜宇的电话就进来了。

挂掉之后，很快就收到了他的微信。

“苏沁沁，别耍小孩子脾气，我们谈一谈。”

“谈什么？”

本以为他会说谈一下分手的事，毕竟上次的聊天记录还停在这个话题。

我还在打字：“如果是分手的事，就不用谈”——“了”字没打完。

他的微信很直接地回过来，“谈谈留用名额的事，我觉得我们俩没有必要去竞争。”

姜宇啊姜宇，他果然一如既往的冷静，一如既往地能准确找到自己的利益点。

我淡然一笑，回复他：“不用谈了。”

“我会全力以赴的。”

这一次，我不会退让。

……

谁能拿到那个名额，要看最后一次总裁面试的结果。

我伸出手，正想推开会议室的门进去，姜宇走过来拉住了我的胳膊。

他看着我，顿了顿，声音难得的温柔。

“沁沁，我跟你道歉。”

他这句话，让我生生愣了有一分钟。

两年了，我认识姜宇两年了，他既没有这样叫过我，也从来没有跟我道过歉。

小情侣在一起之后怎么会没有吵过架呢？但低头的那个永远是我。

永远是我软着声音跟姜宇说对不起，说是我太任性了，说我会努力改正的。

然后还要被他冷着脸教育，让我声音别这么嗲，听起来难受。

我曾经多期待，高冷如姜宇，什么时候会被我炽热的感情捂化，愿意为我软下身段啊。

但现在，听着他他亲昵地叫我名字，说要跟我道歉，我只觉得胃中翻滚、心中恶寒——

他是为了这个留用的名额，才软下了身段。

真的……好廉价哦。

“我知道了。”我不在意地冲他笑笑，拂下他抓着我的手。

“时间快到了，我们都全力以赴吧。”

面试，不管是自我介绍，还是回答问题，我都准备得很充分。

尽最大努力，去展示自己的能力和态度。

姜宇表现得也很优秀，毕竟是大学霸，基础和智商都不在话下。

作为候选人，我们俩讲完之后，很明显地能看出几个公司高管脸上的纠结和犹豫。

毕竟如果不是招聘名额收缩的话，本来我们俩都会直接留用的。

“这样吧，两位实习生的带教也说一下吧，对这两个孩子的看法评价什么的。”有人提议。

我的带教自然是把我狠狠地夸了一顿。

他是个广东人，搜肠刮肚地找普通话里夸人的说法，说到后面实在想不起来了，干脆叽哩哇啦直接飙粤语。

一群人听得一愣一愣的，默默跟着他竖拇指的频率点头，装作自己听懂了的样子。

到了姜宇这边，他的带教竟然是白棠棠。

一身干练的职业装，那点慵懒的气质让她看起来游刃有余。

“姜宇是我带的，他业务能力很出色，聪明敏锐还很有执行力，如果能留用，一定是不错的人才。”

自己带的人当然要夸，只是我没想到白棠棠话锋一转。

很严肃地说：

“候选人不错，但不是适合，我对他，还心存一点疑虑。”

10

白棠棠盯着众人疑惑又紧张的眼神，声音还是不疾不徐。

“我们公司，作为专业的第三方机构，业务能力是基本素养，但基础和底线是道德修养。”

“真诚是我们选人的首要考虑项，而在这点上，我认为姜宇还需要再提高一下。”

白棠棠淡淡地对众人一笑，优雅地坐下。

轻飘飘地在大家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么说一点都不为过，毕竟白棠棠的那番话，基本上是直接否定了姜宇的人品。

带教亲自给了这样的评价，无论如何，都会让那些高管们犹豫再犹豫——

越是能力出色的人，一旦心思不正，越会给公司带来巨大的隐患。

谁还敢留他啊！

果然，姜宇顿时额头青筋暴起，拳头捏得紧紧的，我甚至都能脑补出咔咔的声音。

他怒不可遏地站起身，双眼通红地盯着白棠棠：“你凭什么……”

白棠棠扬了扬下巴，眼皮都懒得抬：“我凭什么这么说，你不知道吗？”

姜宇一句话被噎住，张了张嘴，随即长舒一口气做了调整。

看向那排公司高管，再开口时声音已经镇定多了。

“如果真诚是选人所要考虑的首选项的话，那我认为，另一位候选人，苏沁沁，是完全没有资格站在这里的。”

刚松了口气的众人，又重新屏住呼吸。

安静的会议室里，我甚至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乱。

他要说什么？

姜宇，我的前男友，前一个小时还说要给我道歉的前男友。

现在站起来，对众人说，我没有资格成为候选人。

似乎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姜宇轻微地勾了勾唇角。

“据我所知，苏沁沁在实习面试的时候，说自己是单身，这是撒谎、是欺骗。她一直都有男朋友。”

“以及，他们应该会在毕业后就结婚，当然，我很支持男女同工同酬，但也请公司考虑一下，女性在结婚特别是生育后，会在职场和家庭中做怎样的平衡。”

一席话听完，我的心像被戳开揉烂，又扔进了冰冷的湖底一样。

面试那天姜宇说的话，还萦绕在我耳边，此刻在我脑中变得尖利刺耳。

“苏沁沁，如果面试官问起，你有没有男朋友，你就说没有。”

“为什么？”

“我们一起面试一家公司，还都希望被留用，虽然是不同的部门，但难免会让人觉得不太好。”

“这有什么不好的？”

“一般的公司都会禁止员工谈恋爱，这些你都不懂吗？”

“哦……可是……”

可是，姜宇，你当时只是怕公司禁止谈恋爱？

还是算准了有一天我们会这样正面竞争，所以你早就埋好了伏笔？

“没错，实习面试的时候，我确实被问到了是不是单身，当时我没有如实回答。”

我把指尖捏得惨白，才让自己站稳了身体，尽量克制住声音里的颤抖。

“但我没有撒谎，我当时只是回避掉了这个问题，说不方便告知。”

“而不方便告知的原因很简单，我和男朋友担心恋爱关系会对实习有影响。”

“因为我当时的男朋友，就是姜宇。”

11

话音刚落，众人看向姜宇，脸上都换上了玩味的笑容。

我接着说：“其实我在实习入职的当天，已经向带教坦白了，并且得到了他肯定的答复，他告诉我这个问题其实并没有什么影响。”

带教点点头：“没错，这点我可以作证。”

“我一直认为，职场应该考虑的是胜任能力，尤其是在以专业性闻名的贵公司，性别或者是婚恋情况，不应该成为评判人的标准。”

“但既然被姜宇——也就是我的前男友——提起了，我也不介意再多说一点，我和姜宇已经分手了，但我依然不是单身，而是找到了一个很优秀的男朋友。”

“同时我也很确定，无论怎样的婚恋情况，都不会影响未来我在工作中的投入。真诚和专业，我认为是必备的职业素养。”

……

直到走出了办公楼大厦，我还是有些恍惚。

面试结果自然不会当场公布，一个高管很严肃地重申了，职场中不存在性别歧视之后，说了个“你们等通知”就结束了。

看了这么一波三折的大戏之后，信息量过大，每个人的表情都很精彩。

姜宇更是看都不看我一眼，收拾东西就快步逃离了。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经过白棠棠身边的时候，他摆起手臂撞到了她的肩膀。

所以……爱情会消失？

还是一开始就是算计？

白棠棠用口型告诉我，“表现得很好”。

我感激地点了点头，才觉得自己手指的温度回来了一点。

到了楼下，一个周身洋溢着阳光的身影飞奔过来，还没站稳就低头戳开了奶茶，塞到我手里。

"姐姐，我猜你一定表现得超棒的！"

小鬼头明媚的笑脸，让我终于从寒冬回到了夏天。

“没错，我表现得超棒的！”

“叮！”手机响了。

带教发了个笑脸，告诉我，稳了。

我举着手机在小鬼头面前晃了晃：“走，庆祝一下，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

我揽着他的胳膊就想走，但小鬼头停在原地，挠乱了头毛才开口：

“姐姐，我想请你帮个忙。”

12

小鬼头红着脸，郑重地掏出一沓A4纸。

郑重地说：“姐姐，你能不能，帮我看看简历啊。”

“哎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我取笑他，“你大二就开始准备简历啦，还真是优秀。”

但我刚看了一眼，表情有点开裂。

“……确实是要大二就开始准备哦。”

“那个，你这些爸爸妈妈的情况啊，小的时候做了什么啊，这些都不用写哦。”

“哈哈哈你怎么还写你小时候跟同学打架的事啊，还有你这些照片，虽然很可爱，但不能放在简历里面呀！”

我一边翻，一边止不住地笑：“我的妈呀，你这个眉心点红点的样子，也太好玩了叭！”

小鬼头窘迫地跟我抢：“哎呀你别看了！”

“看看看，我看完才知道怎么给你改嘛！”

小鬼头低着头，声音很轻：“又不要你改嘛。”

“嗯？不是让我帮你看简历吗？”

“对啊，让你看嘛，然后让你考虑录不录用。”小鬼头抿着唇看我。

“录用什么？”

“录用我，当你男朋友嘛！”

小鬼头害羞到直接急了，拿起那沓A4纸：

“这个，是我家庭情况，普通家庭，不过爸爸妈妈人都很好。”

“这个，是我上学前的经历，是调皮了点，但可以说明我有想法有领导力嘛。”

“这个，是我上学的经历，一开始成绩一般，但后来努力了就上来了，你看我大学的时候还拿了很多奖。”

“这个，是我社会实践的经历，现在大二主要做兼职，为了赚钱嘛，明年我就开始实习，为找工作打基础，你觉得晚的话，我也可以下半学期就开始找实习……”

我就坐在小鬼头对面，听着他一张一张地跟我讲。

一开始还努力憋笑，生怕他再害羞起来就跑了。

再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我鼻尖一酸，眼眶就湿了。

“小鬼头，许沐川，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我歪着头问他。

“因为我喜欢你呀！”他轻笑着回答。

“但我不是很优秀啊。”

“喜欢这种事，不在乎你优不优秀，全凭感觉。更何况，你明明很优秀。”

“那好，你被录取了。”

“嗯？”

“许沐川，你被我苏沁沁录取，做男朋友啦！”

“嘿！”

哎，没眼看，许沐川真的，笑起来好傻。

好可爱。

13

社会我白姐，说是让我帮忙，一天一个电话，要债似的，催我赶紧约何依依。

小鬼头有时候都吃醋，问我为什么跟白棠棠打电话打那么久。

我可太难了。

不止这样。

好不容易约出来何依依，终于一起去玩了密室逃脱。

应白姐的要求，这一次我们不要太多人，玩个4个人场的就好了。

结果，我和另一个小姐妹小桃，我俩跟在后面。

全程眼睁睁地看着白棠棠死盯何依依，各种呵着护着，凑到她耳边问她是不是害怕了。

还在一个过道里偷偷吓了她一下，一脸得意地把她搂在了怀里。

游戏体验太差了……

你不仁，我不义。

我狠了狠心，在密室里，精准地捕获了一个NPC：

“小鬼头，陪我一起找钥匙。”

“姐姐，我这上班呢！帮客户找钥匙要扣钱的！”

“那你今晚别来找我了。”

“姐姐，钥匙在你右手边那个柜子的第三个抽屉里，你别动，我来给你拿！”

几年以后，小姐妹小桃回想起那一天，那个她哭着回寝室的夜晚。

还是忍不住感慨：

密室逃脱的游戏体验实在是太差了……

也有唯一的好处，让她有那么一丢丢地相信了爱情。

痞痞的小男生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我说你那天怎么突然就答应了，原来是受刺激了。”

然后看着我们，炫耀似的开口：

“我跟你们讲讲，我当年追我们家小桃的故事。”

别人我不知道。

反正我笑着倒在了小鬼头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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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